梦远书城 > 马克·吐温 > 神秘的陌生人 | 上页 下页
二一


  “莉萨的寿命是三十六岁。但是,正如我已经告诉过你的,我要改变他们的生命和他们的年纪。再过两分钟又十五秒,他会从酣睡中苏醒。他会发现到有雨丝吹打进来。根据原来的命运,他会翻一下身,又继续酣然入梦。但是我已指定:首先他应起床,并把窗户关紧。那件琐小的事,会把他终身的命运改变。以后他早晨起床的时刻,会比他终身命定的时间迟两分钟。以后事情的发生,都会与他本来的命运的锁链,整个不同。”

  他把表拿出来,坐在那儿守望了几分钟。然后说:“尼古拉已经起床把窗子关好,他的命运已经改变了,他的新的生活已经开始,紧跟着将会有一大堆新的结果。”

  我感到战栗;那简直是荒诞不经的。

  “由于这一个改变,从现在算起,十二天之后,就有某些事会发生。举个例说吧,尼古拉会把莉萨从淹溺的水中救起来。他本来会在刚好是正当的时刻到达现场——十点过四分。那是很久以前就已经指定的时刻,水将是浅浅的,那一件事的完成轻而易举。但现在事情不同了,他可要慢几秒钟抵达;莉萨会挣扎着陷到较深的水里去。他将会竭全力去救她,结果是两个人同时都溺毙。”

  “噢,撒旦!噢,亲爱的撒旦!”我痛哭失声,泪水从眼里倾流出来。“救救他们,请不要让它发生。我不能忍受失去尼古拉的痛苦,他是我的可爱的游伴,我的朋友;而且,请你也为莉萨可怜的母亲着想。”

  我坚持着向他恳求,但他根本就无动于衷。他叫我再度坐下来,告诉我,我务必要听他说完。

  “我已经改变了尼古拉的生活,同时也改变了莉萨的。假如我没有这样做的话,尼古拉会把莉萨救起来,他会浑身湿透而着凉,你们人类的一种奇怪的、糟糕的猩红热将紧跟着降临,而且带来很悲惨的后果,在四十六年的漫长岁月里,他将在床上躺着,像一个麻痹的木头人,又聋、又哑、又盲,日日夜夜都在祈望着死神降临,以让他解脱。你要不要我替他把命运改变回去?”

  “噢,不,噢,绝不!请慈悲的让它维持目前的命运吧!”

  “那样子是最好的。我再也不能把其他的环节改变,而使他的生活变得更好。他有无数的可能的前途,但其中没有一个值得他活下去。它们都是充满了悲惨与灾难。但由于我的介入,从现在起十二天以后,他就会做出那一件英勇的行动——从开始到结束只要六分钟——他的报偿就是免于受四十六年的忧伤及苦难的日子——那是我已经跟你谈过的。那就是我在一会儿以前刚想到的许多件事情之一。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吗?一个人为换取一小时的欢乐与自我满足,常要用好几年的受苦或惩罚来换取。”

  我真想不通莉萨的早死,又对她有什么好处呢?他回答了我的思想。

  “从那次意外事件以后,要十年的痛苦而又漫长的岁月,她才逐渐康复。紧接着是十九年的亵渎神圣、耻辱、堕落、犯罪。最后是在刽子手的手里死去。现在呢,十二天以后她就可以死了。本来她的母亲会救她的命。我不是比她的母亲仁慈吗?”

  “是,噢,实际上是的,而且比较聪明。”

  “彼得教父的案件也逐渐露出端倪了。他会被判无罪,由于他的清白——没有可陷他入罪的证据。”

  “真的,撒旦,那怎么能够呢?你真的那样想吗?”

  “真的,我知道这一点。他的名誉会再度的回复,他的余生将是很快乐的。”

  “这一点我可以相信。使他回复好的令名,会产生那一个结果。”

  “他的幸福不会是由于那一个‘因’而产生。那一天我要改变他的生活;这完全是为他好。他将不晓得他美好的令名已经回复了。”

  我在内心中,一心一意地想要知道详细情形。但撒旦可没有注意到我这一个思想。其次我的思绪漫游到占星家的身上,我在想,他的命运又是如何?

  “在月球里。”撒旦说,以一种迅捷的响声,我相信那是噗哧一笑。“我要把他放置在冷的那一边,他不会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而且不会有好受的日子。不过这样总算是对他够好的了。对他的星象的研究,可说是一个很好的地方。现在我很需要他,然后我会把他带回去,再度的把他占有。他本来有一段漫长的、残酷的、可憎的生活等待着他;但我要把他那段生活加以改变;因为我对他毫无敌意,而且很愿意送给他一个恩惠。我想我要让他被火烧死掉。”

  他有那样奇异的“仁慈”思想。但安琪儿本来就是那个样子的;他们不晓得什么较好。他们的方式与我们的方式截然不同;除此以外,人类之于他们,本来就不当作是一回事。他们想人类仅不过是虚幻的,不实在的东西。在我的想法中,把占星家送到那么远的一个地方,简直是多余的。把他丢掷到德意志去也就够了。

  “很远吗?”撒旦说:“对我来说,没有一个地方是遥远的。所谓距离对我并不存在。太阳距离这儿将近一亿哩,它的光芒要八分钟才能照射到这儿;但我能够完成那一趟或其他的飞翔,而迅速得无法用钟表来衡量。我只要想一想我的旅程,就在那一剎那,我的旅行完成了。”

  我伸出我的手,说:“光线栖止在它的上面;我希望光线会变成一杯酒,撒旦。”他让我实现了这个愿望。我举起杯子来一饮而尽。

  “把杯子打破。”他说。

  我把它打破。

  “那儿,你看,那是真材实料。村庄里的人认为铜球是用魔力造就的,会像轻烟一般消逝。他们不敢去碰触它们,你们人类真是奇怪的种族。跟着我来吧!我有事要办呢!我要送你上床。”他说着,而且也把它实现了。他走了;但是他的声音穿过了雨水与黑暗,传到我的耳朵里:

  ——“这些事你可以告诉西皮;但不能对其他的人说。”

  这些话正针对我的思想;是对我的思想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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