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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第二章

  山谷森林中的圣物——从《旧约》和《新约》取材的连环画廊。

  这时我们的朋友在长老的引导下,穿过堂皇的大门,进入一间圆形的或者说八角形的厅堂内,四壁彩绘纷呈,琳琅满目,使来客惊讶不已。他不难理解,他所见的一切,一定都有重要意义,虽然他还不能把这个马上弄清楚。

  他正打算询问伴随者,对方请他从旁踏进一带长廊,长廊的一边敞开,环绕着一座繁花盛开的大花园。可是长廊的墙壁比这媚人的天然花卉更吸引他的眼睛,因为墙壁上全有彩绘,来客没有在墙边停留多久,就发觉以色列入的圣书给这些画像提供了素材。

  长老说:“这儿就是我们传授那种宗教的地方,为了简便起见,我向您把它称作人民的宗教。它的内容出现在世界史上,它的外形则出现在一些事件中。只有以全体人民的命运重演为例才会理解这种宗教。”威廉说:“我看得出,你们尊重以色列民族,把他们的历史作为表现的基础,或者说,你们把它作为表现的主要对象。”老人答道:“所见不差,您就会看到,在柱脚和中媚上既表现出同时的,也表现出同义的情节和事件,因为具有同样意义和说明同样东西的消息出现在所有的民族当中。因此,您在这儿就瞧见亚伯拉罕在主要地位上受那化身为英俊少年的众神的访问,阿波罗出现在中榻上方阿德梅特的牧童当中;从此我们可以学到,如果诸神出现在凡人面前,那么,他们通常总是混迹在人群当中,不让人认出来。”观察者继续前行,威廉发现自己多半熟识的对象,不过比平常所见的,表现得更主动、更有意义。对于少数东西,他请求予以说明,这时他忍不住再次提问,为什么在所有民族历史中特别选中以色列的。长老接口答道:“在所有的异教宗教中,以色列的宗教同样属于这一种,它有巨大的优点,我只想举出几点。在民族宗教的裁判席前,也就是在人民之神的裁判席前,并不问它是不是最好、最优秀的民族;而是问它是不是世代延续而保持至今。以色列民族从来就不大中用,正如他的首领、审判员、管理员,先知千百次所责备的那样,他没有多少道德,却具有别的民族的绝大多数缺点,然而在独立、坚定、果敢上,纵然这些都不再作数,至少在坚韧上是罕有其匹的。为了世世代代颂扬那和华的名字,他是世界上最顽强的民族,他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还是这样。因此我们把他作为模范形象而列出来,作为主要形象,而让其他的形象仅仅作为陪衬。”

  “我同你们争辩是不礼貌的,”威廉说,“因为你们是能够教导我的。

  我请你们再把这个民族,或者更确切他说他的历史,他的宗教的其他优点告诉我吧。”

  “一个主要优点,”对方答道,“就是卓越地收集他们的圣书。

  它们巧妙地汇合在一起,排除诸多奇异已极的部分,似乎成为浑然一体。它的完整足够使人满足,它的残缺不全足够使人激发,其中的粗野足够使人昂扬,其中的柔和足够使人平静;至于其他直相对立的性质,在这些书中,或者说这本书上无不具备!”主要形象的顺序以及伴随在上下方的较小形象的关系,使得客人不断思考,他来不及倾听伴随者的重要提示,伴随者似乎想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不让对方被对象吸引住。于是他趁机说道:“以色列的宗教还有一个优点,我得在这儿提一下,就是它不让它的上帝体现在任何形象中,因而让我们自由地赋予他一种高贵的人的形象,与此对立的,是用动物和怪物来标志拙劣的偶象崇拜。”这时我们的朋友在穿过厅堂的短暂漫步中,再把世界史揣摩一番,他对于事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比如他通过图像的联系,通过伴随者的反省,产生了好些新的观点,他十分庆幸,费立克斯通过这样一种高尚的感性的展示,应当在他整个一生中把那些巨大、重要、具有模范意义的事件,当作真实而据为己有,仿佛它们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身旁一样。他最后只是用孩子的目光来观察这些图像,在这意义上,他对此感到完全满意,漫步者慢慢达到悲惨、混乱的时代,最后达到城市和庙堂的毁灭,达到凶杀,流放,达到这个顽强民族的大量民众沦为奴隶。这个民族以后的命运都用聪明的方式作了寓意性的介绍,因为对此作历史的如实的描绘则超出高尚艺术的界线了。

  这时,他们穿过的长廊到此突然中断,威廉惊异地看到了尽头。他对导游说:“我觉得在这历史进程中有个漏洞。他们把耶路撒冷庙堂摧毁了,把人民驱散了,却不提到那位神圣的男子,他不久以前还在那儿传教,不久以前还没有人愿意听他。”

  “如果按照您所要求的那样做,也许会是一个缺点。您所称的那位神圣男子的生活与他的时代的世界史没有关系,那是一种私人生活,他的教义是一种为个别人的教义。至于民众及其成员公开遇到的东西,是属于世界史的,是属于世界宗教的,也就是我所称的第一种宗教的。至于个人内心遇到的东西,是属于第二种宗教,即哲人的宗教的;当基督还在周游世界时,他所传布的就是这种宗教。所以在这儿外部的东西结束了,现在我要向您透露内部的东西。”一扇小门开了,他们走进一条相似的长廊,威廉立即看出这是第二部《圣经》中的图像。它们与第一部中的图像不同,似乎出自另一人之手:一切都显得柔和一些,形象,动作,环境,光线和色调无不如此。

  他们从一部分图像前走过以后,伴随者说:“您在这儿既瞧不见行动,也看不到事件,而只瞧见奇迹和比喻。这儿是一个新的世界,一种与前者不同的新的外观和一种前者完全缺少的内涵。一个新世界通过奇迹和比喻显现出来。前者使平常的东西成为非常,而后者则使非常的东西成为平常。”

  “请您同意把这几句话对我解释得更详细一些,”威廉说,“因为我觉得自己不能够办到这点。”

  “您具有一种天赋的、而且深刻的辨别力,”对方答道,“有不少实例将很快地向您说明。没有什么东西比吃和喝更平常、更普通的了,相反,不平常的是把一种饮料高贵化,把一种食物复杂化,使得难以供大众享用。没有什么比疾病和肉体残缺更平常的了;但是用精神的或者类似精神的方法来消除和减轻它们,就是非常的了,正是由此而产生奇迹的神妙,使得平常的与非常的东西,可能的与不可能的东西合而为一。在比喻和寓言方面则相反:在这儿,意义、理解、概念是崇高的,非常的,不可企及的东西。如果这个意义体现在普通的、平常的、易懂的图像上,使它生动地、活灵活现地对着我们走来,让我们把它据为己有,而抓着它,握紧它,同它也象同我们的同类一样交往,那么,这也是一种第二奇迹,可以公平地与第一种并列,也许甚而比前者更受到优待。这儿就说出了生动的教义,不引起争执的教义;这不是关于正确与错误的意见,这是正确或错误互不矛盾的自身。”这部分长廊要短一些,或者说,它只是内院周围的第四部分。如果人们只是漫不经心地打从第一部分走过,那么,他们却乐意在这儿留连;他们乐意走来走去地瞻仰。对象并不怎么惹人注目,也并不显得多种多样,燃而却更吸引人去探索那深刻而隐藏的意义。两位漫步的人也从长廊的尽头转回来,这时威廉表示一种怀疑:为什么这儿只到晚宴,只到夫子与他的弟子们分手为止。

  他间故事的其余部分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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