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杰克·伦敦 > 野性的呼唤 | 上页 下页


  嘴巴就迅速有力地合拢起来,双眼冒着恶狠狠的光——活脱脱一副困兽犹斗的架势。它的模样很是吓人,斯匹次被迫放弃了教训它一顿的打算;但为了掩饰一下自己的狼狈相,它便转身朝着并不惹事,只是嗷嗷哭叫的比利冲过去了,一直把它赶到营地的边缘。

  天黑前佩罗又弄到一条狗,这条老狗也是爱斯基摩狗,身体干瘪细长,脸上留着搏斗的痕迹,一只独眼光辉异常,让人畏惧三分。它名叫索尔雷克斯,意思是“发脾气的家伙”。和戴夫一样,它无所求,无所施,无所望。当它慢条斯理、不慌不忙来到它们中间,连斯匹次都没有碰它。但巴克吃了亏才发现它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它不喜欢别人从瞎眼的一侧靠近它。巴克无意中犯了这个错误。当索尔雷克斯扑上来把它的肩膀撕开一个上下三英吋长、深及骨头的口子时,巴克才意识到自己有失检点。此后,它瞎着眼的那边,巴克再也不去了。而且直到它们分手,再也没惹出乱子来。索尔雷克斯唯一显而易见的愿望和戴夫一样,就是独自待着。不过巴克后来明白了,它们个个都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愿望。

  那一晚,巴克的大问题是睡觉。帐篷里点着一支蜡烛,在白茫茫的原野中发出温暖的光亮,但是当巴克理所当然地走进去的时候,佩罗和弗朗索瓦竟朝它一起痛骂,还抄起家伙打它,直到它醒悟过来,耻辱地逃到外面的寒风中才罢休。凛冽的风吹得它周身寒冷刺骨,尤其是它那受了伤的肩膀,痛得如刀割。它试着躺在雪地上睡觉,但冷霜很快就令它全身发抖,它又只好站起来,可怜巴巴地在帐篷阵里到处游荡,结果发现到处都一样寒冷,时不时地还会碰上一些野蛮的狗往它身上扑,不过它竖起脖子上的毛吼叫几声(它学得还挺快),它们也就不再骚扰它,让它走了。

  它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它要回去看看它的同伴们是如何睡的。让它吃惊的是,它们踪影全无。于是它又在营地中兜来兜去,寻找它们,之后它又绕回去——它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呢?它尾巴耷拉着,身子颤抖着,毫无头绪地绕着帐篷兜圈子,这下子真成了丧家之犬。突然,它的前爪陷进雪里,脚下有什么东西在扭动。它飞快撤回前腿,竖起鬃毛吼了起来,对这看不见而又一无所知的东西感到恐惧。有一点让它放心,它听到了一声友好的轻唤,于是它走回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它的鼻孔里钻进一丝冒着的热气。原来是比利弯曲着身体蜷缩在积雪下面。它用息事宁人的腔调哼着,还扭动身体表示亲善,为了求得安宁,甚至壮起胆子,不惜用自己温暖湿润的舌头去舔巴克的脸。

  又上了一课。原来它们是这么干的,嗯?巴克充满信心地选好一块地方,花了好一番手脚,才挖好一个洞给自己。转眼之间,它身上散发出的热气就把这小小的空间填满了,它也睡着了。因为这一天漫长而又辛苦,虽然在噩梦中还时而地听到吼叫与格斗声,它却睡得又香又甜。

  在营地清晨的喧闹声把它吵醒之后,它才算睁开了眼皮。起初,它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搞不清楚。夜里下过雪,把它整个儿埋住了。雪墙从四面八方向它压来,它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野兽对陷阱的恐惧。这表明它正循着自己的生活足迹向祖先们的生活回归,因为它是一条开化了的狗,一条开化得过了头的狗,依它个人的阅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陷阱,因此也就不可能自己生出这种恐惧。它本能地抽搐,收缩着全身的肌肉,把脖子和肩部的鬃毛竖起,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笔直地腾身而起,跃入耀眼的白昼,身体周围扬起一片雪雾。脚着地之前,它看到了眼前那片营地,明白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想起了自己和麦纽尔散步以来,一直到挖洞的昨天晚上,这期间所发生的一切。

  它一出现,弗朗索瓦便高兴地大喊起来。“我说什么来着?”这个驾狗的家伙对佩罗大嚷,“这个巴克确实学得要多快有多快。”

  佩罗神情严肃地点了一下头。作为加拿大的信使,身上带着重要的公文,他迫切需要弄到最棒的狗,他格外高兴巴克的出现和拥有它。

  不出一小时,这支队伍就又增加了三条爱斯基摩狗,使总数达到了九条。又过了不到两分钟,它们就给套上了缰绳,上了通往迪亚峡谷的雪道。巴克很高兴离开这儿,虽说工作苦了点儿,但它并不感到特别的讨厌。让它惊讶的是一种急不可待的心情,全队被这种心情刺激了,也感染了它自己。然而使它更为惊讶的是戴夫和索尔雷克斯身上发生的变化。这两条狗是新来的,挽具使它俩彻底变了样。消失了所有的消极和淡漠。它俩变得机警而活跃,一心要使工作进展顺利,不管耽搁还是乱阵,只要工作被延误,它俩就大发雷霆。它们生存的最高体现,它们活着的理由,它们唯一乐在其中的东西好像就是拉橇。

  戴夫是驾辕狗,或者叫驾橇狗,巴克在它前面拉套,再往前是索尔雷克斯,其他狗在远远的前头跑着,排成一列套在领头狗的身后,领头狗的职务则由斯匹次充当。

  戴夫和索尔雷克斯中间特意安排的是巴克,这样便于它得到指点。它对学习善长,而它俩也一样善于施教,有错必纠,而且用利齿来实施它们的训导。戴夫公正而明智,绝不会毫无道理地咬它,而当它需要教训时,又不会少咬一口。由于戴夫有弗朗索瓦的鞭子撑腰,巴克发现改正错误要比报复更划得来。有一次小憩,它被缰绳缠住,耽搁了出发,戴夫和索尔雷克斯一齐冲上来,狠狠地教训了它一顿。结果把缰绳搞得更乱了。但是从此以后巴克便很小心,不再把缰绳弄乱了。这一天还没到时间,巴克就能进退自如,不用两个同伴再咬它了。弗朗索瓦的鞭子响得少了,佩罗甚至优待了巴克,抬起它的脚,仔细地一只只检查了一遍。

  它们整整跑了一天,爬上峡谷,穿过羊寨,经过木材站,越过森林分界线,跨过一道道深达百尺的冰川和流动的雪堆,而且还翻过了高耸的奇尔库特分水岭。它矗立在咸水与淡水之间,庄严地捍卫着凄凉而荒僻的北方。它们快马加鞭一路飞奔,经过一连串火山湖,深夜时分赶到了本尼特湖口的大营地。这里有成千上万的淘金者在造小船,春天冰融雪化的时候就可以使用了。巴克在雪地里为自己挖了一个洞,入睡时是一身疲惫,但主人在天还没朦朦亮,天气还冷森森的时候就把它早早地赶了出来,给它和伙伴们一起套上了雪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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