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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介传


  ▼唐参政介传〔实录〕

  熙宁二年四月丁未,参知政事唐介卒,其弟奠之。介字子方,荆南人。举进士,为鼎州武陵尉、岳州沅江令,秘书省著作佐郎、知莫州任丘县。契丹使往来多诛索,民甚苦之。介坐驿门上敕供馈如式,妄求取一不与,辄坏什器者,以法论。自是无敢有所扰。通判德州,为监察御史里行,迁殿中侍御史里行。内侍卢昭序造龙凤车于硌圣院,内出珠玉为严饰之。介言:“太宗神御所在,不可慢,况为后宫奇美之器哉!”仁宗即令徙出。祀明堂赦,欲大进中外群臣,介言不可。三司使张尧佐一日除宣徽、节度、景灵、群牧四使,介与谏官包拯等七人力争,又请御史中丞王举正留百官班,卒夺尧佐宣徽、景灵二使。顷之,复除宣徽使,介独争之,不可得,求全台上殿,不许。自请贬,亦不报。

  于是劾奏:“宰相文彦博专权任私,挟邪为党。知益州日,作间金奇锦,因中人入献宫掖,缘此擢为执政。及贝州贼平,乃明镐之功,彦博幸会,遂叨相任。昨张尧佐宣徽、节度使,臣累论奏,面奉德音,谓是中书进拟,以此知非陛下本意。盖彦博奸谋迎合,显用尧佐结贵妃,外陷陛下有私于后宫之名,内实自为谋身之计。”又言:“谏官吴奎与彦博为表里,自彦博独专宰政,凡有除授,多非公议,恩赏之出,皆有夤缘。自三司、开封、谏官、法寺、两制、三馆、诸司要职,皆出其门,更相援引,借助声势,欲威福一出于已,使人不敢议其过恶。乞罢斥彦博,以富弼代之。”仁宗甚怒,却其奏不视,且言将贬窜。介徐读毕,曰:“臣忠义愤激,虽鼎镬不避,敢辞贬窜!”仁宗急召二府,以奏示之曰:“介言他事乃可,至谓彦博因贵妃得执政,如何言也?”界面质彦博曰:“彦博自省有之,不可隐于上前。”彦博拜谢不巳,枢密副使梁适叱介下殿,贬春州别驾。中丞王举正、修起居注蔡襄皆言贬太重,仁宗亦巳悔,恐中外惊疑,朝堂告谕百官,明日改英州别驾。

  复取其奏以入。又明日,罢彦博相,黜吴奎。仁宗恐介死于路,有杀直臣名,遣中使送至贬所,介自是以直闻天下。数日,徙监郴州税,通判潭州,复召为殿中侍御史,遣内侍赐以告敕。介至,无一言及迁谪,仁宗曰:“卿被责以来,未尝以私书至京师,可谓不易所守矣。”介顿首谢。后数论得失,因言于上曰:“臣继今言不行,必将固争,争之急,或更坐黜,是臣重累陛下,愿听觧言职。”许之,乃除直集贤院、权开封府推官,出知扬州。历江东转运使、江淮发运使、三司度支副使,除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御史中丞韩绛劾奏宰相富弼,且言:“张茂实,人以为先帝子,而弼引用管军,事密难测。”弼家居求罢,绛亦待罪,仍牒阁门,更不称中丞及不朝参。介奏:“茂实顷为狂卒诬诋,已经朝参,今复用管军,乃中书、枢密院同议,人亦无言者。今绛苟欲以危法中伤大臣,而不知主无根之言,摇动众听,飜为朝廷不便。兼绛举措颠倒,不足以表率百司。”绛坐削职,知蔡州。介亦自请补外,差知京南。敕过门下,知封驳事何郯封还之,乃复留介。

  陈升之除枢密副使,介与赵抃、王陶等论“升之奸邪,交结中人阎士良等,又与御药王世宁连姻,不可大用”。凡九奏,卒罢升之,介亦出知洪州。

  明年,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徙知瀛州。英宗召为御史中丞,面谕曰:“卿在先朝有直声,今出自朕选,非由左右言也。”居数月,又以为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上即位,迁给事中、权三司使,遂参知政事。执政坐待漏舍,故事,唯宰相省阅所进文书,同列有未尝豫闻者。介谓曾公亮曰:“介备位政府,而文书皆不知,上若顾问,何辞而对?”公亮乃与介同阅视,后以为常。上欲以王安石为参知政事,以问执政,曾公亮因荐之。介曰:“安石恐难大任。”上曰:“卿谓文学不可任邪?经术、吏事不可任邪?”介曰:“非谓此也。安石博学而泥古,故议论迂阔,若使为政,恐多所变更,必扰天下。”退至中书,谓公亮等曰:“异日安石之言果用,天下困扰,诸公当自知之耳。”时执政进《除目》,上久之不决。既数日,乃曰:“朕问王安石,以为然,可即施行。”

  介曰:“陛下比择大臣,付以天下之事,此中书小小迁除,陛下尚未以为信,虽欲广询博访,亦宜慎密。今明白如此,使大臣何以自安?且陛下以安石为可大用耶?试用之,岂可使中书政事决可否于翰林学士?臣近每闻陛下宣谕,某事问安石以为可,宜即施行;某事问安石以为不可,未得施行。如是则执政何所用?必以臣为不才,当先罢免,此语传之天下,恐非信任之体也。”

  安石既执政,奏言:“中书处分事用札子,皆言奉圣旨,不中理者十常八九,不若止令中书自出牒,不必称圣旨。”上愕然。介曰:“太宗时,寇准用札子迁冯拯等官不当,拯诉之,太宗曰:‘前代中书有堂牒指挥事,乃权臣假此以威福天下。太祖朝赵普为相,堂帖重敕命,寻令削去。今复置札子,何异《堂帖》’?”张洎因言:“‘札子乃中书行遣小事,若废之,则别无公式’。太宗曰:‘大事则降敕,其不当用札子,亦须奏裁’。此所以称圣旨也。今安石不欲称圣旨,则是政不自天子出也。使执政皆忠贤,犹为人臣擅命,义亦难安。或非其人,岂不害国?”

  上曰:“太宗制置此事极当。”先是,安石议谋杀人伤者许首服,以律案问,欲举法坐之,得免死。介数与安石争论于上前,介曰:“此法天下皆以为不可首,独曾公亮、王安石以为可首。”安石曰:“以为不可首者,皆朋党也。”安石强辩,上主其语。介不胜愤闷,疽发背而卒。介为人简伉,以敢言见惮,每言职缺,众皆望介处之,观其风采。上以其先朝遗直,故大用之。疾亟临问,为之出涕。及临奠,哭之,见画象不类,命取禁中旧藏本赐其家,赠礼部尚书。

  初,温杲诊介脉,以为有伏热在脏,明年夏当发疽,预服药导其热,可免。因疏其方。介视方有硫黄,不之信,至是,果如杲言。

  子淑问、义问、嘉问、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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