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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周通仗势欺姚客 方佳爱色抢徐娘(2)


  书中不说方公子,且说娘娘意欲声张叫喊,又是怕羞不敢出声,躲在里边门缝里张看,见他出去了,便安心开了腰门,闭了大门,方才上楼。官官叫声:“娘亲,住在此间,终非久计,不知几时得转故乡?”

  大娘道:“儿啊,我也恨不得插翅飞回家去,恨只恨盘川短少,且再挨延三两日,等何家大伯去调停。”

  母子言谈时已下午,苏云玩耍转来,走到门口,便道:“唔,青天白日,为何把门闭上啊?大娘子,开门,开门。”

  又举手敲门。娘娘恐防又是方佳,便开了楼窗一看,才晓得是苏云。忙下楼去开门,就把方佳之事说了一遍,气得苏云目定口呆,连称:“可恼,这个所在住不得的了。等我明日去见何其,若有盘川也要回去,就是没有盘川也要回去的。”

  大娘道:“这却甚好。”

  不讲苏云、徐大娘,再表方佳回府坐在厅堂,唤了十六个精壮家人,那家人们说道:“大爷在上,唤呼小人们有何吩咐?”

  方佳道:“庆丰楼间壁有个寡妇,我大爷十分中意,今晚黄昏时分,协力同心随我大爷前去抢来作乐,不得有误。”

  家人多应声:“是,晓得。”

  等到黄昏,方佳又赏酒廿斤,家人多是贪杯的,人人吃得醉沉沉,磨拳擦掌,大家高兴,高烧火把一同出门。冲前是方公子自己,十六个豪奴后面跟着,好比无刀强盗,耀武扬威,一路走去。不多时,已到徐家门首。方佳伸手敲门,苏云不晓得方公子,开门一看,一惊不小,便道:“你们什么人?到此何干?”

  方佳道:“老头子,你是苏云么?”

  苏云道:“正是苏云。你们这些何等样人,到此何干?”

  方佳道:“我乃吏部天官方大老爷的公子,方佳是也。家人们动手啊!”

  方文、方武等勇纠纠答应一声,一同赶上前来,唬得苏云魂不附体,汗如雨下。忙道:“住了,住了!你们既是方吏部家的公子,没怎么做起强盗来?况且我是异乡人,没有财帛的。”

  方佳道:“我方大爷不要财帛,只要得一个人。”

  苏云道:“啊呀呀,益发不是了。”

  唬得苏云好生慌张。但见方文、方武二人,一个拿了火把,一个背了大娘。大娘痛哭叫喊,官官扯住衣裳,却被方文推倒在地,方佳同了一众豪奴,哄哄闹闹,抢了娘娘去了。苏云忙叫地方,那地方百姓多来观看,大家怕事,不敢声张。苏云急急追赶,跌了一交。官官走出来,啼啼哭哭。苏云爬起来一看,人影全无。料想追赶不上,便回身拽着官官说道:“啊呀,方佳阿方佳,你乃堂堂吏部天官的公子,为何干出这样事来?无法无天,强抢孤孀,国法森严,定然难饶。待我去与何其商议,告官拿捉,还我金氏大娘。”

  便叫官官休要啼哭,同归家去。官官不见了母亲,大哭号淘,双脚乱跳。苏云锁上了门,一同到何其家去。

  讲那何其夫妇,尚未安身,正在灯前讲起徐大娘的说话:“意欲打算盘川,待他早些回去,无计可施,只得与几个徒弟商议,每人出银一两,十六个人,共总十六两银子,凑齐了明日拿来,待他后日动身。娘子你道如何?”

  何大娘道:“官人正该如此呀。外边那个扣门?快去看来。”

  何其随即出去开门,苏云赶进来,把情由告诉何其。江西义士顿然一惊,连声“啊呀”,搓双手,此事如何理论呢?苏云回说:“你若讨得转人来,连夜前去讨了回来。若还讨磋不转来,我明日绝早往衙门叫喊地方官作主便了。”

  何其便把手摇摇说道:“若说方佳,天不怕地不怕,地方官府多是相交,强奸妇女如同儿戏。若有那个恼了他者,拿去关于水火牢内。你若要去衙门中喊叫,好一似蜻蜓飞入蜘网,逆风点火自己烧身。这个念头休要想他,另行打算罢。”

  苏云听说更心焦了,说道:“啊呀,贤婿啊,你把胞姊托我丈人的,如今倒算我苏云害他了。”

  官官哭个不住,何其解劝。苏云问道:“你乃是江西有名的拳教师,难道与他做了一土之人,没有一些情分,讨不转来的么?”

  何其道:“若讲别人,多少有些情分,只有方佳这个狗男女,恶不可言的。不讲道理,倚恃父势,自大欺民。我何其去说也徒然。”

  苏云道:“这又弄不来,那又弄不来,难道听凭他抢去不成么?”

  官官哭道:“啊呀,还我的娘来啊!”

  何其道:“阿,官官,不必啼哭。苏老伯且免心焦,你们弄得我心乱如麻。你同了官官回去安睡,待我定心细想,自然要打算奇计去救出来。”

  此刻苏云无可奈何,揩揩两眼,点灯拽了官官就走。何其闭上大门,走将进来叫声:“娘子,苏老伯之言你可听见否?”

  大娘道:“妾身听得明明白白,唬得我心胆俱裂,无计可施。算将起来倒是官人害了他了。”

  何其道:“咳,真正弄巧反成拙,叫我如何处置吓?”

  大娘道:“官人啊,你许他明日调排,不知怎样调排?”

  何其道:“啊,娘子,我是全然没有调排之处,无非把苏云打发回去。”

  大娘道:“官人啊,你若袖手旁观,置之不理,非但众人笑你,而且后来如何再见金台?”

  何其道:“娘子你也休来急我了。且到明日,待我去与朋友们商议起来,再行调排。”

  慢说何其夫妇言话,再讲那徐大娘身怀六甲,所以前书有个头陀寅夜挪胎,被金台打掉的事。金台去后,苏云来到,娘娘十月满足,生下一女,临盆就死。一言交明。此时被方佳抢到家中,希图淫污。娘娘抵死不从。幸亏有个管家婆子,年将花甲,心最慈悲,叫声:“大爷,风流事情须要两相情愿才好。如今这位大娘子不肯顺从大爷,大爷用强成事,总是不得情的。莫如交在老妪身上解劝,劝得他回心转意,情愿与大爷同眠,鱼水之欢,妙不可言。”

  方佳听说,笑道:“这句话倒也说得有理。既如此,把这妇人交托与你,限你三天之内,劝他从我,大爷重重有赏。若不从顺,叫他的性命难保。”

  老婆子应声:“是,晓得。大娘子这里来。”

  上前拽了大娘,一手拿灯,一同进房。金氏娘娘揩揩眼泪,深深万福,叫道:“妈妈啊,今宵承你救我,犹如是我亲娘。此恩此德,死了也不忘的。”

  老婆子道:“大娘子何出此言?喏喏喏,这里坐坐。”

  大娘道:“是,妈妈请坐。”

  老婆子道:“大娘子谁家宅眷?住在那里?怎生露了我家大爷之眼,被他抢了来呢?”

  大娘听说,细把前情诉了一遍。老妈妈才晓得,原来他的兄弟就是贝州好汉。便道:“啊,大娘子,但你身入重地,难以出去的了。不如从了大爷罢,乐得穿好衣,吃好食,无忧无虑。若不肯相从,恐你残生不保。”

  大娘道:“啊呀,妈妈啊,我虽平常人家女子,却不似杨花随风飘。若恶徒要强奸,不是绳定是刀便了。妈妈不必多讲。”

  那管家婆不好多说,把着头儿摇了几摇。欲要放他,又无胆力,甚为心焦。那时无可奈何,只得就在旁边排了一张铺,叫他安歇。娘娘也不卸衣,和衣而睡。一夜覆覆翻翻,悲悲切切。老妈妈防他要寻短见,刻刻当心。

  丢开金氏娘娘,且说何其次日抽身梳洗已完,别了大娘出门而走,要去寻几个朋友商量一个好计。那姓张的说:“弄不来的。”

  姓李的说:“没打算的。”

  急得何其主见全无。恰好劈头遇见一人,乃是一人间大丈夫,说道:“大哥那里去?”

  何其道:“呀,我道是谁,原来是金台贤弟!请了,请了。贤弟几时到的?”

  金台道:“昨晚到的,今日前来问候哥哥嫂嫂。旁人说邻火延烧,哥哥住在杏花村了。”

  何其道:“正是。”

  金台道:“哥哥如今那里去?”

  何其道:“啊,贤弟,你却来得正好。这里不是讲话所在,同我家去细谈。”

  二人行行去去,去去行行。何其道:“这里是了,里面来。”

  金台道:“来了。”

  要知金台如何相救胞姊,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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