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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美恩爱亲折证方得分明 好姻缘各揣摩尚多疑虑(3)


  却言赵参将,自迎接总戎,见总戎有了家眷,已怫然不悦。还只认作久娶下的,无可奈何。及见马岳,问知是行聘后簇新才娶的,气得个赵参将,话都说不出来。要对女儿说知,又恐怕女儿急发了病,只得瞒了女儿,悄悄来与马岳计较,道:“你前日在闽,既见他结亲,就该替我禀声。”

  马岳道:“我怎的不禀哩!”

  就取出前日的禀帖来与他看。赵参将不识字,见有批语在上,因问道:“不知批语是甚么讲?”

  马岳道:“若论批语,说是决不有辜淑女,还似不碍。但他们文人,下笔包藏甚深,你我武人粗鲁,一时参他不透。此事是隐瞒不过的,你还须拿此与你令爱小姐商量。他聪明伶俐人,方看得出他的好歹。”

  赵参将听了道:“这也说得是。”

  因拿了他的禀帖来家,与女儿看,并将花天荷又娶亲之事,细细说了一遍。赵小姐听了,并看了禀帖,乃暗暗思量,道:“若说他守盟,就不该又娶了。若言他负盟,为何又批决不有辜淑女,大都还是个要两全之意。我如今欲要叫父亲与他争论,奈父亲又是他的属下;欲安心听他行止,自然要落第二义。莫若待我题诗一首,只作申文呈与他,看看他如何发付?”

  因作了一首七言律诗,用鸳鸯笺纸写好,外面却将赵参将的护封封了,打上关防印信,叫一人投到总戎府里来。

  此时花天荷正退在后堂,与夫人、柳青云吃茶闲话,忽传入赵参将的文书来,恐言兵事,不敢迟滞,遂当面拆开一看,那里是言兵事?却是一首七言律诗。因大家向前争看,只见上写道:

  莫倚油幢势位炎,红丝曾感系香奁。
  鼻当掩处芳兰臭,心到甘时苦李甜。
  漫道丝萝皆可托,须知水火不容兼。
  好留向日花田眼,验取腰围若柳纤。

  花天荷才看完,正要笑说甚么,忽报夏按院老爷来拜,只得出去相见。柳夫人与柳青云,因又看了一遍,柳夫人还啧啧赞赏,柳青云竟拂然不悦道:“此正兄弟前日所说的花田事也。为问咏及油幢,缠到姐夫身上?又言红丝曾感系香奁,莫非姐夫瞒了我们,又暗暗聘了?”

  柳夫人道:“这也未必。”

  柳青云因又把诗看了一遍,道:“姐姐,你怎说未必?你看他说话苦李甜,水火难兼,似连姐姐都褒贬在内,而不容并立也。若不是姐夫聘了,如何诗中说到此处?若说另是一个,所云花田眼,却又是兄弟之事。岂不是姐夫借我的名色,竟自图了。何向日明明对我说,为我定了?近来竟不提起。我此来,还痴心指望他为我周全。由此看来,料也无望。我明日就要行了!”

  柳夫人道:“事不可知,你不要性急。他若果又聘了此女,却又置我于何地?依我算计,你只推不知,但央他作伐,看他怎生回你?”

  柳青云想一想,道:“姐姐说得甚是有理,且住下再处。”

  柳夫人又把诗细看两遍,道:“此女之才甚是秀美,正好与吾弟作配。”

  柳青云道:“小弟在花田见他时,只见他容貌端庄,有可取耳。并不知他又具此才华,实不甘心为姐大占去。姐姐须为我作主,省得争夺,伤了和气。”

  柳夫人道:“你不必多言。但依我行事,包管你成全。但此女虽以诗来打探。实亦卖弄才情。若不答他一首,使他看得没人物了。待我代你和他一首,泄泄他骄矜之气。”

  柳青云道:“如此更妙。”

  柳夫人因取了笔砚,也题一首,道:

  有谁凉也有谁炎,须认温家玉镜奁。
  他事无关休眼热,自情守定到头甜。
  缠绵始信丝罗美,既济方知水火兼。
  好拂花田眉与黛,待郎柳笔画纤纤。

  柳夫人题完,也取一幅鸳鸯笺,叫柳青云亲笔写了,也用官封封了,发与赵参将。赵参将得了,忙忙付与女儿。赵小姐看了,暗暗欢喜。因想道:“看他前批马岳手本道,决不有辜淑女,今又和此一诗,叫我好待,用意平和深婉,其中必有妙用。若再啧啧,便失女子静好之意了。”

  因与父亲说知,安心待娶不题。

  却说夏按院来拜花天荷,是为荐本中曾许朝廷为捣巢之计,今特来商量,要花天荷举动。花天荷许诺发兵,夏按院方去了。花天荷仍入内堂,再讨诗看,柳夫人方言道:“妾已和他一首,也用官封,发付赵参将去了。”

  遂把和诗底稿付与花天荷看。花天荷看了大笑道:“夫人答得他好,省得他疑疑惑惑。”

  又看见柳青云不言不语,坐在旁边,因笑道:“向日许兄定的亲事,今何如?须要谢我。”

  柳青云道:“为小弟订亲,是兄作监军时事也。今日兄又作了元戎,高拥油幢,势位炎炎,恐又当别论。”

  花天荷大笑道:“前日作监军,是我花天荷。今日作元戎,也是我花天荷。我花天荷纵要作两截人欺人,也不好欺柳青云一个簇簇新的进士。兄但请放心,只打帐消受花田美人便了。”

  几句话说得柳夫人并柳青云都笑起来了。只因这一笑,有分教:月将轮满,尚虑云欺;花已并头,犹疑春赚。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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