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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东床坦腹愿天速变男儿 西阁谈心对月宜联姊妹(2)


  小姐接在手中看完,但见喜容满颊,并不开口。夫人会其意思,便道:“我下楼去了,你仔细看看好不好,叫白苹拿了来。”

  说罢,果然去了。

  你道小姐为何不开口?他一点灵心已窥破为他择婿之意,所以不敢赞好,非不爱那书生之貌,服那书生之诗,怎么就肯老着脸,露出要夫的光景来?然而佳人舍不得才子,千古同情,若无一句许允的意思,就当面错过,岂不可惜?那小姐偏会巧计,也便和成一首,叫白苹送到夫人处。夫人便与太仆看了,太仆即念与夫人听道:

  九嶷虽是路终穷,厘降当年志已逢。
  莫道斑斑多泪点,至今犹被有虞风。

  太仆念完,连声大赞道:“云生配我儿,即当是才子配才子;我儿嫁云生,即当是佳人嫁佳人,快事!快事!”

  说罢,忙忙的袖了诗,走到湘夫那里去。

  那湘夫已晓得他有个女儿,太仆连日殷殷勤勤,早已窥破有纳婿之意。意中亦欲借此潜居闺阁,好将许多心事说破,故此亦全无忧虑。这日太仆走到,忙将袖中诗拿出来,递与湘夫,道:“贤侄前日湘扇佳作,老夫今日已情了一个才子和就,请教请教,不知可与贤侄做得对否?”

  湘夫已晓得是小姐所作,赞不绝口,心中亦极屈服,暗想道:“诗思清新之极,与我不相上下。可惜我不是个真男子,只好虚应故事,但不知天下那里又有如云生之才者,与之配合耳!”

  笑答道:“如此妙才,还该与天下真正才子作对,如小侄有才子之名,无才子之实,何敢与之作对?就与之作对,即恐后来露出本非才子面目,不惟老叔翁笑,恐为天下以为奇闻也。”

  太仆道:“贤侄何必过谦,你道这诗是谁人做的?”

  湘夫道:“小侄哪里晓得?”

  太仆道:“老夫只得实说了。小女湘兰,颇工吟咏。老夫终身,藉此半子之奉。常恐所托非人,所以待字不苟许人。今见贤侄才迈古今,况是王谢旧家人物,意欲将小女下奉箕帚,共挽鹿车,使老夫有得人之庆,我以无失所之忧,志愿足矣!今早曾将佳章试小女识力,小女不露一言,即尔奉和。细观诗意,已许伯鸾。故敢不借衒玉之耻,面为陈恳,望乞俯缔。不鄙寒微,幸甚幸甚!”

  湘夫少不得故意辞谢,道:“令嫒瑶岛琼姿,小侄蓬门寒士,何敢仰结丝萝,自贻伊丑。况小侄向蒙老叔翁厚恩,视如犹子,不胜顶戴,今又欲谬厕射雕之选,使后来有负大德,遗笑将来,尚祈老叔翁图之。”

  太仆道:“老夫以才子难逢,佳人易失,贤侄乐得小女,小女幸逢贤侄,足敢相强。将来老夫以贤侄为长城,何负之有?小女与贤侄琴瑟相调,何笑之有?还祈早诺金允,无俟图维。”

  湘夫道:“蒙老叔翁天高地厚之德,小侄或未能报答,容交天下真正才子,以报万一。但目前蹇修无人,镜台未下,何敢即以沉渊之小鲜,而遽欲登之大罗天?恐无是理也。”

  太仆呵呵笑道:“原来贤侄虑着无媒之聘。小女名湘兰,而贤侄一见,即以湘扇见题,则湘扇即蹇修也,湘扇之诗即镜台也,舍此又何处求蹇修、镜台哉?”

  湘夫亦笑而不言,暗想:“我如今说破,立下此老之心便如见睹且消矣。莫若将计就计,游戏一番,为千秋作一佳话,有何不可?”

  太仆见他不言而笑,已知允了。即便择了吉日,鼓乐喧天,庆贺填巷。人人都道章太仆招了美人一般的女婿,无不喝采。洞房花烛,合卺成亲,有诗为证:

  借问今宵乐也无,两般一样莫相抚。
  当年谁道雌男子,后日方知女丈夫。

  成亲之后,人人都道是郎才女貌,自然恩爱非常,岂知湘夫穿了贴身衣服而睡。上床来,小姐肉也未沾。那小姐心里全然不解,又不好问他,又不好对人言,心中闷闷,又可煞作怪,夜间却不象夫妻,日间仍相亲相爱,口中“小姐”恁长,“小姐”恁短,哪一个看得他出,惟有假松风得知就里,常自暗笑。

  却说那白苹,年已过期,此中情窦已开,时时来勾搭假松风。假松风时刻遮遮掩掩,惟恐露出本相。那太仆夫妻自配合两人之后,心中自以为靠托有人,欢喜无尽。岂知小姐一腔怨意,满肚愁肠,无处可诉。湘夫已逆知其心,又无便处可以说破此情。正要乘机讲明心事,不料这假松风卧房去小姐卧房不远,白苹屡屡勾搭他,他只是不瞅不睬。那白苹心中欲火如炽,按捺不住起来。

  其夜二更天气,乘小姐夫妻睡去,悄悄从里开了房门,一径跑到松风房门口来,轻轻推门,门又拴紧。没奈何,从外边天井里走转来,去推那两扇窗时,一扇窗拴的不紧,被他拨开,忙将身一纵而入,轻轻走到床边,听得鼻息之声,想道:“且不要惊醒他,不免先去摸那有趣的东西,那时精赤条条扒上身去,不怕他不动火。”

  于是,揭起帐来,轻轻将手伸进被中,将假松风下身一摸,全无一物,平平的与己一般,吓得缩手不迭,身子倒抖将起来。又想道:“难道摸差了,摸了后面不成?”

  左右不着,再将手伸进去,从上身一步步摸下去,先摸着两只乳儿已高高突起,摸到下面时,竟是我有亦有,我无亦无的了。吓得慌了手脚,倒将他一揿,松风翻起身来,白苹急得两腿主张不定,“扑”

  的一交,跌倒地上了。松风吃一大惊,惊醒了认是鬼出,以被蒙头而卧。白苹方才从地上爬到窗边,再爬也爬不出窗,个把时辰,方才出得窗来,依先悄悄进了门睡着,把一腔之火化作冰消。正是:

  情到浓时不自由,要从黑夜把郎偷。
  谁知彼此皆如此,好把相思一笔勾。

  白苹自去睡着,又好笑,又好恼,是夜倒做了一夜乱颠乱倒的梦。明日起来,只管对了假松风笑。松风还认是来引诱他,只是不睬,谁知夜间已被盗了。

  过了一日,因湘夫被太仆有事请他去,假松风也跟了去。白苹就悄悄对小姐说道:“有一件好笑事要对小姐说。”

  小姐正在凄凉无诉,忙问道:“有何好笑?”

  白苹道:“说便说,小姐不要恼。那松风原来是一个假的。”

  小姐忙问道:“怎么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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