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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九年一月


  一月一日阴

  复王纪新信:

  纪新同志:在阳泉接到大著,关于制宪意见三则,有些是弟思之几年始得或尚未得者,具见 足下素养之深,至佩,至佩!

  来信一搁就是几月,迄未作复,很对不起,今仍不能详谈,望将来有机会面罄。

  关于新民主主义政权性质,毫无疑义是资产阶级性的,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资本,是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扫除障碍。而且,今天的中国,不是资本主义多了,而恰是少了它,在一定时期和一定范围内,必然且不能不要有资本主义的发展。

  历史证明中国资产阶级性的革命任务,中国资产阶级不能担任完成,且常是这个革命的阻挠者(如一九二七年资产阶级的叛变)。必须在无产阶级领导之下才能完成,所谓无产阶级领导,不止是指领导者属于无产阶级的人及其政党,而是指的无产阶级的政策。英国当政的是工党,但他行的是资产阶级政策,因此不难明白,无产阶级的领导,是走向社会主义的领导,无产阶级对新民主主义政权的领导,是为社会主义准备前提的领导。新民主主义是社会主义的前一篇文章,前一篇文章乃后一篇文章的准备。它是属于无产阶级世界革命的一部分。

  企图跳过新民主主义阶段,人工地过早搞社会主义,必然遇到挫折,把新民主主义看做死呆的阶段,或把它叫做新资本主义,也是不对的。

  新民主主义政权性质是如此,那末,它的阶级基础必然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大众的民主专政。”工农占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我们的基础,其他百分之几的人,除最少一部分始终反对革命外,多数又和我们同走一程,甚至走得很远,这些人数量虽不多而作用相当大,必须联合他,不联合,革命难于胜利。

  知识分子、民主人士、少数民族、华侨,虽不是独立阶级,但社会上确有一部这样的人,有他特殊的利益,而且其影响颇大,他们今天的迫切要求,是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资本,不会就赞成社会主义。但他们中间除一部分自由资产阶级外,当他们在将来看到大势所趋,舍社会主义没有其他出路,而社会主义的成就,对他们也并不坏,他们将由怀疑而中立,有些甚至参加,这是可以想到的。

  当蒋介石匪帮被打倒,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任务大体完成,那时无产阶级领导的新民主主义政权,将日益发展其经济领域的社会主义因素,无疑会与自由资产阶级发生矛盾,且为那时候的社会主要矛盾。自然那时候仍是新民主主义而不是社会主义,因为中国资产阶级力量微弱,我们希望且应尽可能不经过太激烈的斗争,而走进社会主义,但斗争是不能避免的。

  因此,我以为:“中国新民主主义政权是由无产阶级领导,以工农联盟为基础,联合进步的(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资本的)资产阶级的人民民主革命政权”的提法值得考虑。

  毛主席说:“新民主主义的革命,不是任何的革命,它只能是和必须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革命。这就是说,这个革命,不能由任何别的阶级和任何别的政党充当领导者,只能和必须由无产阶级和中国共产党充当领导者。这就是说,由参加这个革命的人所组成的统一战线是十分广大的,这里包括了工人、农民、独立劳动者、自由职业者等知识分子,自由资产阶级以及从地主阶级分裂出来的开明绅士,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人民大众”。(在晋绥干部会上讲话)人民大众,包括反帝、反封、反官僚资本的自由资产阶级在内,在不列举时,只称人民大众,这样说很合实际。

  资产阶级在其受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压迫时,有其进步作用,但其进步总有限度。所以不如说自由资产阶级(尚未达到能垄断的程度)或民族资产阶级(不是买办)为好。

  政权机构一节说得很好。惟称:

  “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选出的主席,即为国家元首,对内向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负责,并报告工作,对外代表国家,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休会期间,所有国务院、统帅部、监察院、最高法院,均向国家 元 首 负 责 。”

  查苏联宪法及近看到之南斯拉夫、北朝鲜、罗马尼亚新宪法均称,政府对人民代表大会负责,在大会闭会期间,对人民代表大会主席团负责。也许你的意见,以为今天的中国,权力集中于一人较好,实则我们需要的集中是民主的集中,“民主基础上的集中,集中指导下的民主”,负责的机体是委员会,不管其中起主要作用为谁,全国大会闭会期间,我们主张应有常设机关,叫主席团或常设代表会均可。这是一个原则问题,我只提出请你考虑。

  政区人民政府,如华北人民政府问题,你说:“在中央政府未建立之前,前者较好。迨中央政府已建立之后,后者为宜”。我以前全同意此意见,近来则颇有动摇。中国实在太大了,中央政府成立后,某些省由中央直辖,某些省中央需派出代表机关,如某某区政务委员会,某些省则可能仍需要有介于中央与省之间的一级政权,选举人民代表会,比如东北辖有九省,情况有些特殊,仅一中央代表机关,而无人民代表机关,似有不够。

  少数民族问题,你说得很好。

  监察问题,我没研究。但这个机构的设立有其必要,华北政府已设有人民监察院。

  你对宪法很有研究,推想你对一般政治法律诸问题,卓见必多,我因为疏懒,不能常以书札多谈,但愿你在不能面晤时,常以书面 赐 教 !

  今天是一九四九年一月一日,祝你新禧,并颂

  百 凡 顺 适!

  谢觉哉

  一月一日午后

  一月二日晴

  发王明、宗麟、国仁同志信。

  夜,约司法部同志集谈。

  一月三日晴

  约冀中张平同志谈。

  年初三日例假,仍治事。

  “共产主义事业是整体的。每个共产主义工作者是整体里的细胞,和人身上的细胞一样。脑髓细胞与肛门细胞从没争过高低,而且细胞新陈代谢,方死方生,正和我们同志被自然法则支配而老死病死的,有横被摧残而战死刑死的。他们没有企图留名、也多数未曾留名。而真正的英雄,却是这些无名者。

  “退一步讲,共产主义者尚不免有地位观念,那应争取的不是职务——什么长的地位,而是业务上能做有益于人民的事的地位。被人看得起的是后者而不是前者。陶端予应长做小学教师,老丁应长刻蜡板,杜老汉应长喂猪,陈琪应长做厨子,斯塔哈诺夫现还在挖煤,斯塔哈诺夫如提升为什么部长也许早垮了。吴满有搞农业有办法,我们却硬给他加上若干头衔,弄得他莫名其妙。其失败也宜哉。”(为克服地位观念讲的,录在致张、姜信上。)

  没有合作社,无产阶级不能领导农民与无产阶级合作。国营经济是基本工具,合作社是全体劳动人民的经济组织。无产阶级与小生产者同盟走向社会主义。无产阶级掌了政权,合作社才有前途。没有无产阶级的国营领导,合作社是走向资本主义的。生产合作社与供销合作社的配合,生产合作社产生价值,供销合作社不然。依赖市场,组织大小型生产合作社,才能提高生产力。商品交换价值要经过市场才能实现。供销合作社显得重要。商业能刺激生产。农工与商有机配合,与资产阶级竞争要领导市场。谁领导市场,有决定性。列宁提新经济,就提学会做生意,为的与资产阶级竞争。变工队作用大,毛病多。允许自由退出才能保证自愿。目前不能对农业合作有过高要求——有机械才行。生产合作社要小,大了易垮。供销合作社要大,小了易垮。生产合作社大了,难合两利自愿原则。办好供销合作社,卖货给农民价低,收进价公道,与商人相反,避免中间剥削。依靠定货、信用、经营合理、国家帮助。

  一月四日晴

  上午开部务会议,讲话。下午越千同志来谈。

  为政府书寿玉章同志七十幛。

  闻王子村灯虎有“城外面的,你要拿去就拿去吧。”(人名——郭任之)“蒋介石与宋美龄离婚”,打山西县名二——介休、离石。颇佳。

  次必武同志韵寿玉章同志

  匹马渝州去,锄凶第一功。心神金共固,纪律铁从同。

  乾转坤旋日,顽廉懦立风。诲勤学不倦,谁及七旬翁。

  一月五日晴

  修改一九四九年华北区法制及司法工作计划。发致王纪新信。

  一月七日晴

  夜,守一、夕秋来谈训练班事。

  接瑾玎信,内有寄木庵诗,又录袁枚除夕告存绝。木庵以命今年难过,我去年亦有诗谓相士谓我寿止六十四,今已过矣。

  袁枚诗《除夕告存七绝句》(略——编者注)

  瑾玎信中说,得徐乾信,徐老大病,甚念。

  一月八日

  开法制委员会,讨论刑诉暂行条例。

  一月十日

  修改司法部三个月综合报告、一九四九年司法计划。

  写致仲石信、来苏信。

  一月十四日晴

  十二日参加党组会,有两案:一是冀中某县周四晨在土改中打死妇女主任案,地方政府主偿命。一是五台土改中伤害某革命家族案,也要办人。去年左倾时我已料到有此。

  十三日符定一老者夫妇来此。

  晨送符走。参加训练班预备会,解释训练计划。勉学生:一、不要以为你们是空着手来的,你们的经验里有马列主义法律观,有待整理的材料。我们是互为先生,互为学生。二、不要说没学过法律不懂,新法不是学来的,而是自己创出来的。三、不要认为司法工作无前途,领导上不注重,这是错觉。

  发仲石信。接徐乾信:徐老病了二十多天,由重感冒转疟疾、痢疾,发高热,现热度减,能进流质食品,但体弱,危险似已过去。

  一月十五日晴

  司法训练班开学。发王明信。

  一月十六日晴

  偕张老、定国往看徐老病。徐老住东岗上,离此八里。夜,参加小组会。

  一月二十三日阴

  十七日起,为司法训练班讲课,每天三小时,共讲五天,并为修改纪录。昨天讲完。

  闻北平于二十一日解放,大喜。

  参加党组会。晚归受寒,肚泻。

  一月二十四日晴

  本村举行庆祝,因病未去。

  接王明信,他们拟来此,即复。

  中央一月十五日示平津电摘录:对于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政治机构,如国民党的军队、警察、法庭、监狱及其各级机构,是应该彻底加以破坏的,而不能加以利用。我们必须重新建立新的政治机构来进行统治。在旧的政治机关服务的人员,亦只能经过改造后分别地加以任用,而不能不加以改造地全套加以任用。否则就要犯原则的错误。但是对旧的统治其所组织的企业机构、生产机构,在打倒旧的主人换成新的主人之后,则不应加以破坏,而应加以保持,然后依照革命阶级科学准备的水准,逐渐地加以改良即可。这是马克思列宁多次说过了的,是完全正确的,我们应照这样来做。有些地方接收人员,彻底打乱原来的企业机构,是错误的,是妨害生产的。不应再犯这种错误。

  一月二十八日(夏历除夕)晴

  看到林(1)、朱(2)离延时,在我与定国住宅照片,戏赠定国。今天为定国三十七周年生日,调寄西江月:

  石桌当阶犹在,布帘挂户依然。离延莫道汝清廉,载得孩儿五个。圈里养猪肥大,园中种菜新鲜。礼堂歌舞又喧天,长忆此间可住。

  一月二十九日(古历正月初一)晴

  本村农民作高跷戏,小孩女子都穿新衣,夜街上挂灯。训练班开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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