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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一月(1)


  一月一日晴

  为五十岁以上劳模祝寿。夜演平剧。

  一月二日雪

  偕林、高、罗至毛主席处贺年,毛今天生日。

  一月三日晴

  闻南征队已过黄河,部队掉队的二人(冻足留在河北)。

  曾三、陈永清等同志见过。

  夜看晚会。

  一月四日晴

  西北局座谈生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月五日晴

  往文化沟看部队展览部分。

  看兵工化学部分,感到我们如不在科学上猛进,则必不能求存。

  共产党员绝不能剥人以自肥,但也不是靠剥己去肥人,而在使人人都能自肥。

  生产、分配、流通,三者缺一不可。

  一月六日阴

  早参加小组会,上午生活检讨会。

  学习方法要改,不只读,讨论文件,而应从文件联系到具体问题。或不是从文件上找到,而是从实践上找到的具体问题,而把它深入研究,由发现到解决。每人的学习计划,应该是若干时日中应搞清几个问题。不然,不算有学习成绩。

  问题多得很,摆在面前看不见,有的为文化所限制,有的文化虽高,也等于盲人,这是不知道用脑筋所致。

  一月七日阴下午大雪至夜

  看晚会——鲁艺秧歌。

  一月八日

  雪深四寸多。为到陕北来未见的大雪。为殉难的同志写传,只能就所记得的。

  一月九日雪雾午后微晴

  中央征求死难同志材料,就记忆所及,述如下:

  毛简青:湖南平江人,日本留学生,做过平江县委书记。一九三一年派往湘鄂西苏区做党报主笔,肃反案中冤死。

  简青同志是一颇有学问和道德的人,和我在上海同住有一年多。虽因为出身大地主家庭,有些小资产阶级意识,但对于革命大道是完全了解,并愿意实干的。一九三一年我和他先后派到湘鄂西苏区,我编《工农日报》(政府的),他编《红旗报》(省委的),时常往来。直到他被捕那晚的翌晨,我跑到他房里,灯未熄,铺盖依然而人不见,旋知因肃反案入狱,但我总想不出他的可疑之点。简青同志病死狱中,案由未经宣布,苏区就失守了。

  简青同志有一子一女,女早适人,子现在当已二十岁。

  柳直荀:湖南长沙人,雅礼大学毕业。大革命时,为湖南省农民协会秘书长,一九三二年为湘鄂西省苏财政部长,肃反案中冤死。

  我认识直荀同志是在湖南省农民协会——高高的个子,挟一皮包,不多说话。任何事问他,都能给你以满意回答。和那时充省农协委员长的易礼容的作风完全两样。

  大革命失败后,在汉口看到他,说是到南阳邓宝珊的部队里回来。在上海也看到他。一九三二年又看到他在湘鄂西省苏当财政部长。办事结实,态度诚恳,和以前一样。一天,忽不见了,初疑其因事出发,后知其被捕,被捕原因,未及宣布而苏区失败,直荀同志及其他很多同志都从此不知下落。

  直荀同志受家庭教育及教会教育的薰陶很深,律己严,为人切,认识了共产党,遂贡献一切于共产主义的事业。其不会有任何反革命活动,是可以其品质保证的。

  在上海见直荀同志用英文著脸谱一书,知其爱好艺术。

  直荀同志妻李淑一,有一子一女。李淑一寄相片于直荀同志,背书“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句,被国民党邮局查出,说不该写“胡虏”字样,把李淑一捕去,几致死去。

  夏明翰:湖南人,一九二八年春在汉口牺牲的,年约三十上下,时为湖北省委委员。

  我初看见明翰同志,是在湖南自修大学:近视,头发蓬乱,一见知为喜用脑的青年。“马变”后在长沙北门外沈家大屋同住过一个时期。明翰每天化装农民去近郊准备暴动,虽然草鞋布衣,却不能不戴眼镜。那时给我的印象是:刚毅、朴素,不大说话,拣危险的费力的工作做,说:“我虽近视,但身体好,我去罢!”二八年春在汉口遇见他,告诉我:曾往平浏发动农民暴动,没成功,原因是国民党实行二五减租(那时国民党为平抑民愤当未敢取消减租法令——觉哉注),年又丰收之故。明翰同志被捕的先天,到我处,说:“省委机关差不多都破坏了,我已搬到中央旅馆某号,有事可到旅馆找我。我每天在街上走,碰人!”他问我熊瑾玎同志、徐老同志住在哪里,我告诉了他,翌日我至瑾玎处等他,不见来,第二天我又去等,周酉林来说:“今早杀了人,口号叫得很凶!”我心大惊,第三天看报:枪毙一批共产党员,头一名即明翰同志。——明翰同志说,中央旅馆有一茶役,原在我党开的旅馆里服务的,认得他,大概就是那家伙告密。过几天其妻兄郑伯翔来收尸,没有找着。明翰同志妻郑家均,有一女。

  明翰同志的工作历史,我不清楚。但深深留在我脑子里的是他的忠实、勇敢、诚恳、坚决——最崇高的布尔塞维克品质。

  夏尺冰:湖南宁乡人,一九三一年在湖南被捕牺牲的。时为湘赣特委书记。

  尺冰同志,何叔衡同志的女婿,死时仅二十多岁,妻何实山同志现与陈刚同志结婚。有一子名威逊,寄养亲戚家,据说已入中学。

  尺冰同志是一很前进的青年,牺牲的前几月到上海,与我谈湘赣边的土地革命,很有兴趣与把握。尺冰同志死时很勇敢。

  吴永康,一九三〇年、三一年我参加密秘出版的《上海日报》编辑,在沪东胶州路的一栋小洋房里:主编李求实,经理陈为人,编辑萧×升、李×珍、吴永康、我,我为家长,都叫我阿叔。

  李求实同志:龙华惨案牺牲的,当另有传。陈为人现不知所在。

  吴永康同志:广西人,留日学生,学机械的。他说广西当局要他回去办兵工厂,他没有去,却来《上海日报》做日文翻译。一九三五年在长征路上——毛尔盖碰着他。原来他到了四方面军,管理供给事务。他说:“一方面军方太不惜物力了,你们丢的东西,我们沿途拾取。”我至他处,果然七七八八的东西,堆了一大摊。“这就是很好的冬服!”他说。

  据西路军回来的同志说:永康同志牺牲了,敌人追得紧,永康疲不能走,用手枪自击死。

  李×珍、萧×升两同志年均二十余。能文,编《上海报》第四版。萧,萍乡人,口吃,后在上海被捕牺牲了。李,浏阳人,后派赴湘鄂西苏区,失败时在湖中遇着,小舟飞掠过,未及详语。后闻被俘解到长沙枪杀了。李有发妻,大概已回浏阳。萧曾和陆沈妹妹陆意斯同居,生一女,陆即别去。

  李、萧都是好青年,诚实能干,声音相貌,永留在我的脑子,只他俩的名字,都记不全了。

  一月十日晴

  毛主席在劳模会讲话。

  一月十一日阴

  参加政务会。

  一月十二日晴

  晚参加座谈,夜回。

  毛主席在劳模会上说:“劳动英雄三作用:带头作用,骨干作用,桥梁作用。”

  “不生产,没有大米、小米、棉花、棉布,阎王请你喝烧酒,死路一条。生产有了大米、小米、棉花、棉布,那日本就是死路一条,我们一定胜利。”

  “到一处,要爱惜人力、物力,作长久计:一百年。孙子、儿子。打走日本后,要建设,决不再给把国民党。”

  一月十四日晴

  劳模大会闭幕,午后至交际处吃饭,彭、聂、陈、刘、吴、徐、林等。夜看武术晚会。

  一月十五日晴

  房文礼说:“……从张村驿至关门地路窄狭,驮棉花牲口不好走,捎子、草刺挂花包子象开了花的棉树一样,拉破包子。据关中贸易公司调查,今年购送延安棉花约一百万斤,平均每包损失一斤花,共损失花一万斤;每百斤花需法洋二万八千元,共二百八十万元。另外每个花包用三八布一个,到延安刺破后只能顶半个用,一个包子以五百元,共五百万元,共损失七百八十万元,合边洋六千六百三十万元。”积少成多,小的损失,似不值得注意,不知积起来,就惊人,反过来小的生产或节约,常可做成意料不到的大事。

  听董老讲大后方情况。董讲:蒋的不倒有三种力量支持:人民(因蒋尚在抗战,抗又不抗,人民多不觉)、盟国、日寇(反共、反人民的政权,对日有帮助)。

  言多必失,讲话要看对象,不能接受或不愿接受的人,最好不讲或慢点讲。

  “仁政观点”——“恺弟君子,民之父母”把人民当作受恩者的观点,要不得;但为人民当勤务,生怕主人受损的观点,则是必需。仁政观点不够,容易发生毛病。同一事物,有仁政观点的人说是不得已而为之——毛说我党犯过两次错误,一是长征时乱拿人民东西(不拿不得活),二是种某物(不种度不过难关)——缺乏仁政观点的人,则认为这是直截有利的办法,甚至发展到某货内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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