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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他们谈谈别的事情。然后她说她困了,还是睡觉吧。毕竟他们已累了一天了。她在他身旁躺下,天真地说了一句,才闭上眼睛。“我从来没有这样和一个男人共同过夜。”

  “我也没有。”

  “那就乖乖睡吧。”

  在她转到另一边,因为疲倦,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又翻身向他,杏乐还醒着,用手去握她的手。不久他也睡着了。

  过了一会,杏乐被她叫醒。

  “起来,愈来愈湿了。我们进庙里去吧。”

  杏乐揉揉眼睛,发现地上真的很潮湿。

  “我们可不要感冒啰!”她说。

  他们拿起东西,走进庙里。河谷上有风吹来,寒意逼人。月亮已经下去了,四处静悄悄的。等他们视线调整过来,他们可以看见星光由屋顶的大洞往下照?除此之外,他们就整个陷入黑暗里。

  “我现在完全醒了。”杏乐说。

  “我也是,靠紧我。我好冷。”

  他们躺在黑夜里,手臂相拥,杏乐伸手环住她的背部,她靠近来说:“这样真好。”他抚摸她的秀发,她静静躺着,两人的气息使彼此都觉得温暖。黑夜里出现了一个女人,不是“鹭巢”的柏英,而是一个温和、柔弱、多情的女子,他触到她脸颊,觉得湿湿暖暖的。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柔弱、舒服地靠在他胸上。

  “真希望永远这样。”她终于说。

  这时他忽然热血沸腾,就问:“你知道那些事吧?”

  “什么事?”

  “你知道的。那些事嘛。”

  “别傻了。女孩子一长大就知道。”

  “你为什不肯嫁我呢?”

  她失声痛哭。然后说:“好奇怪。我从来没有这样抱紧过一个男人。我不能这样抱祖父,也不能抱我妈。但是抱你真舒服。”

  她情绪一崩溃,就开始说出很多内心深处的烦恼。她谈起家里的问题,谈起禾仔,说她和母亲都讨厌她,又谈到天凯。“有一次祖父和我说了一段话。打从我出世,我就是他最钟爱的孩子。祖父说:‘我是一棵树,我有两根树枝。天柱很乖很尽责,却不开花结果。另外一根树枝已经腐烂了。这个胚子总有一天会卖掉我的田地,我却毫无办法。’”她又说:“你看我整天高高兴兴的。我从早忙到晚,没时间想那些。但是一到晚上,我常常睡不着,想东想西的。我怎么办?你现在明白我不能嫁人,抛下一切的原因了吧。”

  她泣不成声,他安慰她,她才觉得好过些。

  “有人可谈真好。拜托抱我紧一点。”

  这时她已经平静下来,坐起身来擦鼻涕。然后她握住他的手,兴兴勃勃说:“你要不要?”

  “要。你呢?”

  “我是问你呀。”

  于是她把自己整个献给了他。不久他们就相拥睡着了。

  过了一会,他对她说:“我很抱歉这样对你。”

  她回答:“不必觉得抱歉。我宁可把童贞交给你,也不愿交给别人。因为我爱你,这样你就会一直记得我。”

  第二天他们手拉手逛街,游河岸,心里充满以身相许的幸福感,因为分离在即,将来又是未知数,那份感觉就更强烈了。

  他们在小溪分手,他前往漳州,她单独回家。

  * * *

  他写信给母亲,也问候了柏英的家人,却一直都没有接到家里的回音。十二月他收到鼓浪屿教书的美宫来信,说柏英已经嫁给甘蔗。他简直惊呆了。她说甘蔗是入赘赖家,变成“赘婿”。富家女若为了重大的理由,一定要留在家里,就用这个办法。“赘婿”要冠女方的姓氏。但是一切太突然、太意外了。杏乐猜想,后来也由柏英证实,一切都是那夜交欢的结果。美宫说:“招女婿是她祖父的意思。”但是杏乐知道,一定是柏英使祖父起了这个念头。她毫无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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