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李大钊 > 李大钊文集 | 上页 下页
裁都督横议


  裁都督横议[1](一九一三年六月一日)

  一、裁都督之必要

  都督一职,产生于革命怒潮之中。或拥戴以称雄,或攘窃以自立。风云扰攘之际,旧府既倾,新枢未建,破坏初步,兵寇棼集,不有权雄,何以镇压?崇立慓悍,亦固其所。惟猛鸷之兽,可以备非常,而不可以供畜饲。酷烈之剂,可以医急病,而不可以资补天。应运而生者,时过境迁,群且视为不祥之物,而谋所以除之,非敢以重镇为功狗[2]也。一载以来,南北都督之举措,往往轶乎法范,暴戾恣睢[3],飞扬跋扈,论功则拔剑击柱,抗命则叱咤狂呼。盗贼强藩,阴谋窃国,祸机不杜,立召分崩。是则都督一日不裁,国权一日不振,民权一日不伸,养痈贻患,嗟何及哉!兹条举于下:

  (甲)解除军法不可不裁都督 夫都督,军职,非政职也;暂制,非永制也。溯自军兴,各省争揭独立之帜,虽戎马倥偬,仓皇举义,而进行方略,要有程序可寻,综其前后,约为三期:曰军法时代,曰约法时代,曰宪法时代。自武汉首义至南京政府成立宣布约法,为军法时代。自宣布约法至宣布宪法,为约法时代。国会既集,宪法将颁,屈指计之,为期弗远,今已脱约法时代,渐入宪法时代矣。都督在军法时代,法所当有,势不可无。在约法时代,军法既解,军职自宜退居本位,归还政权。惟以大局阽危,飘摇未定,中原多故,伏莽[4]堪虞,骤去斯职,军心或有动摇。不获已而姑留之,使兼长民政,在法已属迁就,一旦宪法成立,断不容此过渡机关,梗背国化。近顷各省都督往往借口戒严,缔以军法,捕风捉影,尽法诛夷,瓜李稍有近嫌,清浊不暇置辨,草菅人命[5],弁髦[6]约章,人民生命财产自由,不蹂躏于军法之下者几希!都督不裁,军法未解,民命未安,一人威福自恣,斯民乃在水深火热中也。

  (乙)拥护宪法不可不裁都督 都督横恣,无所不至,气焰万丈,咄咄逼人,典宪昭垂,视若无物,《约法》其前车也。夫宪法乃立国之根本,尊严无上,倘或加以摧折,效力消失,而国以摇,所关讵为浅鲜。今人不察,徒龂龂于中央之是防,而不知跳梁[7]违宪者,实不在总统,而在都督也,不在中央,而在地方也。且政府违宪,制以都督,都督违宪,又将奈何?都督而以抗拒中央为能事,邦分离析,萧墙[8]抅祸之媒也。都督而助政府为虐,吾侪小民,引颈待毙而外,莫敢谁何矣!群国民之全策全力,监视中央,其事尚较易为;留数十蜂目豺声之都督,俾虎踞一方,制黔首之死命,其策至愚,其情至险。吾民不欲拥护宪法则已,始欲拥护之,当斯之际,舍首行裁撤都督,其将奚为?

  (丙)巩固国权不可不裁都督 中国大势,合则存,分则亡。革命之初,各省宣告独立,都督之权,殆皆自满清政府攘夺而来者,故其实权在握,集政权、财权、兵权而一之,俨然联邦专制君主也。自由借债,自由加赋,收支动用,罔有准则,刮民肉血以自肥,削民脂膏以济党,财政源流,纷如乱丝。近闻各省司国税厅职者,纷纷遄返中央。盖以都督把持其间,不容过问,否,亦形同傀儡,秩等闲曹。财政为国脉所关,乃受制于都督若此,其专恣横暴,已可概见。中央政令,不出都门,割据隐成,划疆而守,此畛彼界,痛痒不关,接壤邻封,势成敌国,外祸乘之,国其不永厥祀矣!先烈在天之灵,行沦为若敖之鬼[9]。言念及此,都督之害,罄竹难书。试思政权、财权、兵权,萃集于一,共和国焉有此专暴之机关?君宪政治之下,宫中府中,既已显划鸿沟,而预算决算,尚须议会之协赞,君主与政府不得自专。曾是都督,仅属军职,权乃迈立宪国君主而上之,共和政治之谓何也?故欲巩固国权,非裁去都督,决不克有所奏效焉!(丁)伸张民权不可不裁都督 都督既可以上抗中央,从而贱视其治下之民微若蚁蛭,淫威肆虐,惟[为]所欲为。曩者神州国体,有德者王,后世独夫,私相传袭,纵存专制之形,而平民政治之精神,实亘数千百年巍然独存,听讼征租而外,未闻有所干涉。谚谓“天高皇帝远”,斯言实含有自由晏乐之趣味。即其间胡元、满清,相继篡夺,而中原民物之安平,未敢稍有所侵扰,安享既久,实效与宪典相侔[10],而浑噩之中,芸芸者沐其休明[11]于不知不识之间,此其政治上特具之精神,讵容微有所摇撼。自有都督,威势所及,鸡犬不宁,前此自由晏乐之恢余,渐为强权所侵逼,斯民遂无安枕日矣。彼愚妄之徒,偏欲以地方分权之谬说拥庇之,抑知无论地方分权说,在中国今日,已无存在之余地,即令万一可行,而都督拥权,果岂地方所能享有?是都督拥权,非地方分权也!迷罔者其何知所自反乎?

  (戊)整顿吏治不可不裁都督 军兴以来,吏治日弛,上下推诿,百务俱废。山野之氓,骤闻鼎革大变,以谓法章可视为无效,而奸宄之徒,相率藐法为非,尝试新邦之典纪。近畿省分,未经破坏,而盗贼横行,赌风大炽,已属不可收拾。有司发愤逮捕,致之公庭,询以何为敢于为非,辄曰“今日非中华民国耶?”愚民玩法,至于此极。其光复时用兵省分,匪氛满地,民众益不聊生,使吏治仍沿旧日颓薾之习,民命其何由苏乎?赳赳武夫,庸识治体,奸官猾吏,欺饰有方,毒厉斯民,怨声四起,不及十稔,中原鼎沸,藉非深谙治理者,出而整饬澄清之,决无良象可睹。此裁撤都督,更不可一日缓也!

  二、裁都督之时机

  临时政府,继南京草创之局,南北猜嫌,未尽泯也。益以伏莽遍地,风鹤[12]频惊,中央操持治术,不得不勉为优容,而都督一职,因获以少延其运命者势也。使正式政府告成,仍此泄沓,尚复成何国家?故宪法昭布之后,立国方针既定,苟非采联邦制者,都督断无依旧存留之理。然吾国非可采联邦制者,又无容置议。则宪典昭示之日,正式政府成立之日,即都督罢权解职之时。雷厉风行,不少宽假,奠邦家长治久安之基胥在乎是。其或怙恶逆命,抗不解兵,叛迹已著,挞伐宜速。开创之际,缔造之初,不有震雷劈空之举,其何以张国权而消反侧[13]。倘复迁延姑息,不肯决然行之,则跋扈骄横之武夫,日以激动政潮、煽起兵争为能事,政潮高涨之会,即干戈四起之时,宪法尊严,扫地以尽,狐鼠纵横,神州将终于割裂之局。国脉民生,于以俱斩。则优容都督之为患,何可胜言。语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呜呼!裁之此其时矣。失此不图,更无振厉之期,天下岂有宁日乎!

  三、裁都督之办法

  如上所论,都督实为祸根。则芟除之,务绝其本株,弗使稍留芥蒂,后患方不复萌。故余言裁撤都督,乃主张根本解决,首须划清军政、民政界限;次须举民政权,完全畀之省尹(废省则畀之道尹),勿令稍受牵制;次须打破军权上之地方区域。本此三大主旨,处置之方,厥有数端缕述之:

  (子)中央收回军政实权 政府北迁而后,号称统一,实则虚与委蛇[14]。不惟指臂之效未收,甚且肘腋之患隐伏。河东逆命[15],其往例也。至于江南各省,远在南服[16],中央之威信不灵,内外之猜嫌纷启。皖赣湘粤,岸傲自雄,不待宋案[17]发生,借款事起[18],始有离异之迹也。其他名义上纵称服从,实力所及,确受中央调遣者,光复后改建之都督外,均未敢必。都督既撤,中央派员接收军队,大权一揽之中央,则以后措置裕如,不虞他变。且都督解职之顷,虽其人深明大义,难保无奸徒煽惑其间,军情或因以震动。中央实收此权,则更替时之危险,庶或可免。

  (丑)简任省尹 都督既罢,政权当归之省尹。省尹一律由中央任命,一以破地域之束缚,一以收统治之实权。于此尤有当注意者,即:(一)曾任都督者,暂不得授以省尹。说者辄谓都督之中,不乏磊落奇特之材,俾充省尹,成绩当有可观。且裁都督裁其职耳,若并其人而亦抑之,未免有弃材之憾。又况都督治辖一省,膺职既逾二载,其间不无经验可言,国基初定,遽行骤易疆吏,诚恐变起仓卒,坐误机宜,反不如旧日都督之为愈也。应之曰:否,否。都督雄长一方,挟兵自肆之既久,纵一旦兵权慨解,横行几成惯癖,夫岂甘伏法纪,恝然忘情于曩昔之权威者。以若所为,是芟蔓草而仍留其根株,异日滋长,其难图矣。其人果具雄杰之伟略,不妨专事军务,重备干城[19];即不然韬光[20]晦德,养成大器,他日邦基巩固,终有展布之时,何必汲汲于是哉?(二)曾由都督设置之省尹,急宜更调。临时政府期间,以军民分治,为统一之入手政策。故设民政长,专司民政,其都督一职,则专司军政。此策既施,遵违参半。中央优柔寡断,乃自开迁就之途。或则都督而外,另设省长;或则以都督兼之。其以都督兼省长者,固为掩耳盗铃;其置省长与都督并列者,亦属饩羊告朔[21],实则用舍之权,仍在都督。其人而得都督同意也,中央始敢任命;其人而仅为中央所信任也,都督则百计阻挠,拒而弗纳。江西近事[22],往辙匪遥。浔阳江头,几酿战祸。若都督虽撤,傀儡犹存,前此嚣狂,恐难遽杀。莫如量其才能,以定黜陟,即才堪寄托,亦必更调他省,杜渐防微,不得不如此也。中央用人权能行于各省,从此励精图治,振敝起衰,国事其庶有豸[23]乎(按:行省之制,本非经世之筹,特相因相沿,迄于今日,光复而后,隐然成割据之局,拔本塞源,固统一之基,莫如废之。故废省存道,记者颇主张之。苟能于裁撤都督之际,同时并省制而亦废之,一举两得,祸根尽绝,所殷鉴也。关于此有说甚烦,俟专篇论之)!

  (寅)划分军区 军区匪可以省界分也。盖军权为国权之一部,当然操之国家,分之于地方。拥兵之将,据地自雄,统一之局,何由保守?况划分军区之目的,纯在消泯都督专政之弊,犹复以地域自限,前此之迹,踵行依然,则是举不几徒劳耶?故夫省为政区非军区也。军区政区,各依其形势施设之便而划其界域,非可混而为一。合军区于政区,政权势为军权所压倒,而仍蹈曩者之覆辙也。若曰分驻政区,以资镇抚,然国家养兵耗饷,担负匪轻,固将以御外,匪以服内也。即缔造伊始,昏昧者未尽心悦诚服,恐有乘机窃发,阴图破坏者。山川险阻,形势不同,是又可以量地为宜酌驻防军。只其驻扎之军确可倚信,兵额固无取其多也。集重兵于一隅,良莠不齐,桀枭之夫,振臂一呼,应者四起,所恃以靖乱者,转为倡乱之资。有兵虽众,有饷虽丰,适以资寇兵而赍盗粮。使其士卒悉明大义,一旅之众,足以镇乱而有余,狐鸣篝火之流,乌合之众,旋即兽散,奚足虑者。窃以为军区之划,宜应时势之缓急以制其宜,非可胶柱鼓瑟[24]而为者。今日之势,边患正殷,内地又苦兵多,故暂设军区,注重边鄙。内地若鄂若宁,首义之区,情势迥异,宜各驻一师。沿江要隘,以二师分驻之。其他沿边省分,斟酌内外情势,分配军力。以一师分驻粤闽,一师分驻黔、桂,滇南地接安南,地位较险,则驻二师。其余军队,悉数移边备战。全国暂分五大军区,闽、粤、黔、桂、滇为一区,沿江各省为一区,南北满为一区,内外蒙为一区,前后藏为一区。区置统帅一员,由中央任命,区内军队各属之,不预民政。以东西北沿边三区,兼顾附近内地,畿辅酌驻军队,拱卫国都,由中央直辖,不另置区。近畿省分有事,亦足以资调遣。如是,则内地兵虽寡,而要隘不虚,既无煽乱之资,复有靖乱之力,边塞则云屯蚁集,首尾灵通,国无内顾之忧,边患岂(不)足平乎!

  (卯)废除都督名义 都督裁矣,省尹置矣,军区划矣,然则都督名义尚可存留于军职中乎?曰:都督二字,与统制、都统、管带等名辞同一趣味,置之原无不可,惟既经此沿革,因少留历史之陈迹,后之人顾名思义,或妄起非分之希冀,强藩跋扈,死灰复燃,名实混淆,谁能逆睹,此正名之义,所不能不慎厥始也。故都督之名,当随临时政府等名义以俱销,留作历史家之考证而已,不宜复存以名军职也。

  四、裁都督之善后

  都督在职之日,雄风所播,宵小闻而胆寒,匪氛因以不炽。一旦都督罢秩,军队外调,流氓土匪,必思蠢动,此宜筹善后者一也。二载以还,各省滥招之兵,训练未精,饷糈坐耗,当兹边氛孔亟,财政万难之交,宜有以清其源,而节其流,此宜筹善后者二也。

  (乾)整顿全国警察 警察之设,将以保安缉盗也。办理得宜,民户实赖以安堵。军兴以来,通都大埠,军旅如林,所至戒严时布,军律森肃,盗匪因而敛迹,警察之效,遂以日微,当道亦从而忽之。军队既散布要区,省尹又无直接调遣之权,所恃以绥靖地方者,厥惟警察。宜速行整顿,编练精良,军力虽撤,警察继之,使无青黄不接之虞。都会固然,即城乡镇僻陬荒区,亦宜力图振作,一革前清敷衍之习。其他水上警察等,亦当同时兴举。兵燹之余,罢卒流寇,散之四方,奸掠劫杀,所在多有,匪氛一炽,乡曲小民,难安厥居,迁徙流离,莫得其所,民生不安,乱之源也。乱源不塞,何以为治?欲塞乱源,整顿警察,其急务也。

  (坤)甄淘各省军队 吾闻各省军队,多有名无实。或有师无旅,或有旅无兵,空额盗饷,蚀国何极!且其集也,来自召募,老弱疲癃,滥竽充数,训练无方,节制无术,不教而战,弃之何忍。军中多一废兵,国家少一健卒,元元亿辛万苦,竭其脂膏,以供养兵之用,今乃坐耗虚糜,何以对此负重肩钜之编氓[25]。况疲骄之众,强以临敌,丧国辱邦,祸何忍言。宜由中央精校甄阅,虚者实之,缺者补之,冗者汰之,不精者练之,不一者齐之,编成劲旅,俾为节制之师。用饷一份,得兵一丁,有饷不至空糜,有兵皆能应战。清兵之源,节饷之流,即以所节之饷移助警察经费,此亦善后之策也。

  嗟虖!吾为此论,岂得已哉!盖尝秘观天下大势,中央命令,何以不行?地方乱机,何以不戢?民生幸福,何以不享?财政之紊,何以不清?吏治之颓,何以不振?神州郁塞,顦顇斯民。萁豆相煎,操戈同室。推原探本,何莫非都督为之梗也。往者痛哭流涕,慷慨激昂,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昔何其烈,今何其愚!方今国势之危,倍于前清,蒙藏离异,外患日亟,财政匮竭,仰屋空嗟。若犹各自雄长,不速筹共救之谋,近蹈巴尔干之覆辙,远步埃及之后尘,哀哀炎裔,讵鲜英杰,忘[忍]见祖若宗,筚路篮[蓝]缕[26]、披荆刈棘,辛艰缔造之河山,豆剖粉裂以去耶!忍见四千余载声华明盛之族,为波兰、为印度、为朝鲜,宝玦王孙,相泣路隅[27],长为异类之奴乎?呜呼!都督皆建国之勋,中央非专制之局,苟利国家,何所不可,兵权慨解,天下晏安。在都督自无功狗之悲[28],在中央何须杯酒之术[29]。所望当轴诸公,开诚布公,雍容揖让,赦吾四亿同胞之蚁命,吾民纵属痴愚,大德高厚,感且不朽矣。衮衮诸公,其念之哉!

  署名:李钊

  《言治》月刊第1年第3期

  1913年6月1日

  【注释】

  [1]横议 《孟子·滕文公下》:“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意谓民间人士对混乱的政局纵情议论,无所顾忌地评说,相当于今之“纵论”。

  [2]功狗 指立功的将领,语出《史记·萧相国世家》。汉高祖刘邦平定天下后,论功行赏,以萧何居第一。群臣以何无战功不服。高祖说:“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踪指示,功人也。”后以“功狗”比喻杀敌立功的将领;而以“功人”指起关键作用、有特殊贡献的谋臣。

  [3]暴戾恣睢 残暴凶狠,恣意横行。《史记·伯夷列传》:“盗跖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司马贞索隐:“暴戾谓凶暴而恶戾也……恣睢谓恣行为睢恶之貌也。”

  [4]伏莽 《周易·同人》:“九三,伏戎于莽。”莽,丛生的草木。后以“伏莽”指军队埋伏在草莽中,亦指潜藏的寇盗。孙中山《上李鸿章》书:“方今伏莽时闻,灾荒频见。”

  [5]草菅人命 草菅,草茅,比喻微贱。意谓视人命如草芥而任意摧残。贾谊《新书·保傅》:“故今日即位,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为之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

  [6]弁髦 弁,音biàn,黑色布帽;髦,童子眉际垂发。古代男子行冠礼,先加缁布冠,次加皮弁,后加爵弁,三加后,即弃缁布冠不用,并剃去垂髦,理发为髻。因以“弁髦”喻弃置无用之物,引申为鄙视、轻视。康有为《敬谢天恩并统筹全局折》:“藐王言如弁髦,视纶音如草莽。”

  [7]跳梁 跋扈,强横。《汉书·萧望之传》:“今羌虏一隅小夷,跳梁于山谷间。”

  [8]萧墙 古代宫室内作为屏障的矮墙。《论语·季氏》:“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何晏集解引郑玄曰:“萧之言肃也,墙谓屏也。君臣相见之礼,至屏而加肃敬焉,是以谓萧墙。”后借指内部。

  [9]若敖之鬼 即若敖鬼。据《左传》宣公四年载,若敖氏之后代楚国令尹子文,担心其侄儿越椒将使若敖氏灭宗,临死时聚其族人,泣曰:“鬼犹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馁而?”后若敖氏终因越椒的叛楚而灭绝。后因以“若敖鬼”指绝嗣。赵翼《金川门》诗:“何至一家骨肉残,冢嗣翻成若敖鬼。”

  [10]相侔 侔,音móu,齐等,相当。《史记·赵世家》:“赵名晋卿,实专晋权,奉邑侔于诸侯。”

  [11]休明 美好清明。《左传·宣公三年3》:“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对曰:‘在德不在鼎……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其奸回昏乱,虽大,轻也。’”亦用以赞美明君或盛世。《清史稿·选举志一》:“是时天子右文,群臣躬遇休明,翊赞文化,彬彬称极盛矣。”

  [12]风鹤 东晋时,秦主苻坚率众八十万,号称百万,南侵,列阵淝水。东晋谢玄等率精兵八千渡水击之。秦兵大败,坚众溃散,自相践踏,投水死者不可胜计,淝水为之不流;余者弃甲丢盔,闻风声鹤唳,皆以为追兵已至。事见《晋书·谢玄传》。后因以“风声鹤唳”或“风鹤”形容极端惊慌或自相惊扰。明张煌言《上鲁国主启》:“若轻为移跸,则风鹤频警,臣罪难诿?”

  [13]反侧 不正直,不顺从。《荀子·王制》:“遁逃反侧之民。”杨倞注:“反侧,不安之民也。”

  [14]虚与委蛇 假意殷勤,敷衍应付。《庄子·应帝王》:“乡(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成玄英疏:“委蛇,随顺之貌也。至人应物虚己,忘怀随顺。”

  [15]河东逆命 河东,黄河流经山西省境,自北而南,故称山西省境内黄河以东的地区为河东。1912年12月30日,原清政府山西河东观察使张士秀等倡言独立,拥李鸣凤为山西都督,张自任民政长,拒不接受北京政府及晋督阎锡山的命令。

  [16]南服 古代王畿以外地区分为若干服,称南方为“南服”。《晋书·刘弘传》:“弘专督江汉,威行南服。”

  [17]宋案 指宋教仁被刺杀案。参见《隐忧篇》注21。

  [18]借款事起 指善后大借款。1913年,袁世凯就任大总统职位后,决心以武力消灭国民党控制的南方各省势力,积极筹集战费,即以办理善后为名,指派国务总理赵秉钧、外交总长陆徵祥、财政总长周学熙等人为全权代表,向英、法、德、俄、日五国银行团进行大借款。4月26日,未经国会同意,非法签订《善后借款合同》二十一款。借款总额为2500万英镑,年息5厘,按84%实交。但扣除折扣、到期的借款和以往未付的赔款,实际到手的只有760万英镑,而规定47年还清之本息竟达67893597英镑。袁的违法大借款之举,曾引起皖、赣、湘、粤四省国民党籍都督柏文蔚、李烈钧、胡汉民、谭延闿的共同反对。

  [19]干城 干,盾牌。干和城都比喻捍卫者。《诗经·周南·兔置》:“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孔颖达疏:“言以武夫自固,为捍蔽如盾,为防守如城然。”

  [20]韬光 敛藏光采。比喻隐藏声名才华。萧统《〈陶渊明集〉序》:“圣人韬光,贤人遯世。”韬,原义为弓或剑的套子。

  [21]饩羊告朔 饩:音xì,活的牲口。饩羊:古代用为祭品的羊。告朔:周制,天子于每年季冬把第二年的历书颁发给诸侯,称“告朔”。饩羊告朔,亦作“告朔饩羊”,典出《论语·八佾17》:“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朱熹集注:“告朔之礼,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颁来岁十二月之朔于诸侯,诸侯收而藏之祖庙。月朔,则以特羊告庙,请而行之。鲁自文公始不视朔,而有司犹供此羊,故子贡欲去之。”后人因以“告朔饩羊”比喻虚设。

  [22]江西近事 指江西省议会赶走民政长汪瑞闿事。1912年7月,黎元洪承袁世凯的旨意提出“军民分治”的主张,内容是裁撤各省都督,改设督军,掌握各省军权,各省的民政长(后称省长)则由中央另派。此举的用意是借机夺回革命党人掌握的部分权力。12月6日,袁世凯任命曾任清朝江西武备学堂总办的汪瑞闿为江西民政长,并令其立即赴任。汪到任后不久,即被江西省军民和省议会赶走。李大钊此一时期拥护中央统一和“军民分治”,主张裁撤都督,故对江西省军民的这种举动极不赞成,并批评袁世凯过分迁就,力主应采取强硬手段处理此事。

  [23]有豸 豸(zhì):本指无足之虫,此处通“止”,有豸意谓制止、解救。

  [24]胶柱鼓瑟 瑟上有柱张弦,用以调节声音。柱被粘住,音调就不能变换。比喻拘泥不知变通,亦作“胶柱调瑟”。《盐铁论·相刺》:“坚据古文,以应当世,犹辰参之错,胶柱调瑟。”

  [25]编氓 编入户籍的平民。庄季裕《鸡肋编》卷中:“方今财用窘匮,将天下官户赋役同于编氓,此急务也。”

  [26]筚路蓝缕 《左传·宣公十二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孔颖达疏:“以荆竹织门谓之筚门,则筚路亦以荆竹编车,故谓筚路为柴车。《方言》云:‘楚谓凡人家贫衣破丑敝为蓝缕。’蓝缕,谓敝衣也。”意谓坐着柴车,穿着破衣服去开辟山林。后因以“筚路蓝缕”形容创业艰辛。

  [27]宝玦王孙,相泣路隅 宝玦:珍贵的佩玉。杜甫《哀王孙》:“腰下宝玦青珊瑚,可怜王孙泣路隅。”意谓昔日帝王贵族之后代,如今陷入悲惨凄凉境地。

  [28]功狗之悲 春秋时吴越相争,越王勾践用文种、范蠡谋灭吴。灭吴后,范蠡随即离开越国,致书文种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指出战胜的国君容不得立功的谋臣、将领。文种见书未离越而“称病不朝”,终被越王赐死。后人谓此为“功狗之悲”,并借以言立功后之将领、大臣反受罪责之事。

  [29]杯酒之术 指宋太祖以和平方式解除将领兵权的方法。建隆二年(961年),宋太祖(赵匡胤)召集禁军将领石守信、王审琦等宴饮,以高官厚禄为条件,解除了他们的兵权。开宝二年(969年)又以同样手段,解除了藩镇节度使的兵权,以加强中央集权统治,防止分裂割据。后因以“杯酒之术”或“杯酒释兵权”称用非军事手段解除将领兵权。


梦远书城(guxuo.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