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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是的,是漂亮,”她终于说,“甚至很漂亮,我见过她两次,只不过都在远处。您推崇这样的美貌吗。”她突然朝公爵问。

  “是的……我赞赏……”公爵有点紧张地答道。

  “也就是说正是这种美?”

  “正是这种。”

  “为什么?”

  “在这张脸上……流露出许多痛苦……”公爵仿佛是不由自主地,又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着,而不是回答问题。

  “不过,您也许是在说胡话,”将军夫人说完,用一个傲慢的动作把照片扔到桌上。

  亚历山德拉拿起照片,阿杰莱达走过来,两人开始细细看起来,这时阿格拉娅又回到客厅里来了。

  “多大的魅力呀!”阿杰莱达从姐姐肩后贪婪地盯着看照片,突然大声嚷了起来。

  “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魅力?”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生硬地问。

  “这种美就是魅力,”阿杰莱达热情地说,“有这样的美可以颠倒乾坤!”

  她若有所思地走到自己的画架眼前。阿格拉娅对照片只是匆匆一瞥,便眯起眼,咬着下唇,走开坐到旁边去,双手交叉着。

  将军夫人打了下铃。

  “把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叫来,他在书房里,”她对进来的仆人吩咐说。

  “妈妈!”亚历山德拉意味深长地喊了起来。

  “我想对他说两句话,这就够了!”将军夫人不容反对,很快地斩钉截铁说。看来她很恼火。“我们这里,公爵,您看到了吧,现在一切都是秘密,全都是秘密!说是要求这样,是什么礼节的需要,真是胡扯。而这还是在最需要坦诚,明朗,诚实的事情上。几桩婚事却在开始进行,我不喜欢这些婚事……”

  “妈妈,您这是干什么呀?”亚历山德拉又急忙阻止她。

  “你怎么啦,亲爱的女儿?难道你自己喜欢吗?公爵听见了又有何妨,我们是朋友嘛,至少我跟他是。上帝找人,当然是找好人,他不需要坏人和反复无常的人;特别是不要反复无常的人,他们今天决定这样,明天又说那样。亚历山德拉·伊万诺夫娜,您明白吗?公爵,她们常说我是个怪人,可是我却会识别人。因为心灵是主要胁,其余的全是胡说八道。头脑当然也是需要的……也许,头脑是最主要的。别讥笑,阿格拉娅,我并没有自相矛盾:有心灵而没有头脑的傻瓜,跟有头脑而没有心灵的傻瓜,是一样不幸的。这是古老的真理。我就是有心灵而没有头脑的傻瓜,而你则是有头脑而没有心灵的傻瓜;我们俩都不幸,我们俩也很痛苦。”

  “妈妈,什么地方您竟这么不幸了?”阿杰莱达忍不住问,就像她们之中就她上人没有丧失快活的心情。

  “第一,是由于有你们这儿个有学问的女儿,”将军夫人断然说,“因为光这一点就够了,所以其它的也就没什么好多说了。废话够多的了,我们要看看,你们俩(我没有把阿格拉娅算进去)靠自己的才智和多言怎么个摆脱困境,还有您,十分尊敬的亚历山德拉·伊万诺夫娜,跟您那可敬的先生是否会幸福?……啊!……”她看见进来的加尼亚,发出一声感叹说,“瞧,又一门婚事在进行。您好!”她回答着加尼亚的鞠躬,却没有请他坐下。“您在准备结婚吧?”

  “结婚?……怎么回事?……结什么婚?……”大为震惊的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嘟哝着说,他显得十分慌乱。

  “我是问,您要娶媳妇了吗?如果您只喜欢这样的表达。”

  “没有……我……没有,”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撤了谎,羞愧得满脸飞上了红晕。他向坐在一旁的阿格拉娅匆匆扫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眼光。阿格拉娅冷漠、专注、平静地望着他,注目定睛地观察他的窘相。

  “没有?您说:没有?”坚定不移的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执拗地盘问着,“够了,我将记住,今天,星期三早晨,您回答我的问题说‘没有’,今天什么日子?是星期三吗?”

  “好像是星期三,妈妈,”阿杰莱这回答说。

  “她们总是不知道日子。今天几号?”

  “27号,”加尼亚回答说。

  “27号?根据某种说法这日子很好。再见,您好像还有许多事,而我也该更衣外出了;把您的照片拿去吧。向不幸的尼娜·亚历山德罗夫娜转致我的问候。再见,公爵,亲爱的!常来走走,我要特地上别洛孔斯卡娅老太婆那儿去讲讲您的事。请听着,亲爱的:我相信,上帝正是为了我才把您从瑞士带到彼得堡来。也许,您还有别的事,但是主要是为了我。上帝正是这样考虑的。再见,各位亲爱的。亚历山德拉,到我这儿来一下,我的朋友。”

  将军夫人走出去了。加尼亚一付沮丧颓唐、悯然若失的样子,恶狠狠地从桌上拿起照片,带着尴尬的微笑对公爵说:

  “公爵,我现在回家去,如果您不改变住我家的打算的话,那么我带您去,不然您连地址也不知道。”

  “等一下,公爵,”阿格拉娅突然从自己奇子上站起身,说“您还要给我在纪念册上写几个字呢。爸爸说,您是个书法家。我马上给您去拿来……”

  她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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