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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西蒙接受这种起诉的观点。他认为他们所得的事实很正确,而他们对于柔丹要那年轻人来他的公寓,所列举的理由也正确,但是,他相信,他们认为贝格是因为他知道柔丹当日赚了钱而谋杀他,这一点是错的。第一,他买手套这件事就显示出了,他在晓得柔丹那晚会拥有一笔大钱之前,就已经决定这个行动了。虽然钱没有找出来,西蒙却相信是他拿去没错,不过这只是顺便提起:有钱可以拿,他就高兴地去拿,但是这并非他谋杀的动机。警方宣布,他偷了五辆到六辆的车子;他却从未想卖掉,有时候几小时,最多几天后就抛掉了。他偷车是为了需要时的方便,但主要还是要练习他的大胆和机密。他用他发明的简单手法去偷窃东西,带给他的利益很小,那只是诉诸他幽默感的恶作剧。要完成这种事,需要他喜欢施用的迷人魅力。想到在他急驶着车子时,这些女人却哑口无言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张着人嘴,会使他吃吃地笑。

  总之,这些行为都是一种运动的形式,而每次他圆满成功时,心中就充满自我的满足,就如同在打网球时,借着灵巧高球或压球来赢得对手一分时的感觉一样。这给了他自信心。假如走私毒品进入法国的勾当,似乎终究会被发现的话,那么做这种事是靠冒险、冷静,以及很快下决心的能力,而不是大笔利润的引诱,就像攀登岩壁一样;你必须站稳脚,注意你的头;你的生命系在你的神经,你的力气,你的本能上;但是在你克服了所有的困难而达到目的,那种可怕的紧张过后的解脱感是多么美妙,那种胜利感是多么令人沉醉!真的,对收入菲薄的他来讲,他已经从雇用他的经纪人身上得了一大笔钱;但那是一点一点来的,带莉迪亚上夜总会及到乡村游玩或者在柔柔的酒吧跟他的朋友在一起,就把钱花光了。每次被抓到时,身上总是一文钱都没有;而被抓只是一个意外事件而已;他所想出偷他雇主的方法,巧妙得使他可以无限期逃脱处罚。这一次犯罪,又好像是为了好玩而不是为了利润。他坦白地告诉律师说,经纪人太相信他自己的聪明,所以他禁不住要愚弄他一下。

  但是,现在,西蒙在文章里紧随着他的观点继续说,罗勃贝格已经汲尽了他从少数几种恶行里所能汲到的乐趣。有一次在监狱等待审判时,他跟一个老囚徒交上了朋友,他着迷般感兴趣地听着他讲的故事。那个人是一个窃贼,特别精于偷宝石,他讲了一些他的“勋绩”的兴奋往事。最先,记下猎物,然后耐心地注意,以便发现她的习惯,以及检视房屋;你不仅要找出宝石所藏的地方,找出如何进入房子的方法,还要想出,必要时有什么机会赶快脱逃;等到每件事情都办妥当后,还要长时间等待机会来临。常常,在你决定要获致一件东西的时间和你最后终于可以去试一试的时间之间,要经过好几个月。这就是贝格放弃计划的道理;他有所需的胆识、敏捷以及镇静,但是他从不会有偷窃前那种对复杂事情所具有的耐心。

  西蒙把罗勃贝格比作一个射鹧鸪及野鸡多年的猎人,因为在技术的运用里已经找不到娱乐,所以渴望一种具有危险因素的运动,所以就转向大猎物了。没有人能说出他什么时候开始沉迷于谋杀的念头里,但可以猜想到的是,这个念头是渐渐地占据他的脑海的。像一个艺术家受到灵魂需求表达的重压一样,他知道要一直到放下包袱,他才会找到平和,所以贝格感觉到借着杀人,他会满足自己。杀了人后,已经充分地表现了他的个性,他就会安静下来,然后安定下来,跟莉迪亚过一种无聊的体性生活,他的本能就会得着满足。他知道那是一种怪异的罪过,他知道他是以颈子在从事冒险,但,引诱他的就是罪过的怪异性,而冒险使他认为,这种企图很值得。

  查理放下文章。他觉得西蒙实在做得太过分了,他可以在不可控制的愤怒时刻里,想象他自己犯了谋杀罪,但他无论如何费力去想象,也想不出做这样事情的一个人——如西蒙所说的,不是为钱,而是为运动——因为他被一种破坏的力量所驱使去维护自己的本质。西蒙真的相信这个理论有些价值?或者,只是他认为这样才会使文章发生效果?查理英俊的脸上虽然微皱着眉头,但还是继续看下去。

  可能,西蒙继续在文章里说,假如环境还没提供贝格命中注定的牺牲品的话,他仅仅玩弄着这个念头就能满足了。他可能时常在跟他的酒友喝酒时,就考虑到杀他的可能性,而后又放弃这个念头,因为困难太大,一定会被发觉,但是在机会把他跟特地柔丹连结在一起时,他一定感到这是他要找的人。他是一个外国人,交游很广,但没有亲近的朋友,自己一个人住在一条死巷里。他是一个恶徒,跟运毒有关,假如有一天有人发觉他死了的话,警察可能会认为,他被谋杀是盗伙间吵架的结果。假如他们不知道他的个性习惯,他们一定在他死后确实四处去找出,并且很可能认为他是被某一个需要多于他准备给的钱的暴徒所杀。

  在一大堆可能杀他的暴徒、敲诈之徒、毒品贩以及卑下之徒中,警方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凶手,而无论如何,他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外国人,他们会认为他离国了。他们会询问,但假如没有马上得到结果,他们会把案子搁置下来。贝格晓得柔丹喜欢他,而他就像一个钓鱼的人玩弄一条鲟鱼一样玩弄他。他约他,然后又去赴会。他许他一半的诺言而又不遵守。假如柔丹认为他被愚弄而脱走的话,他就运用他的魅力去劝导他,叫他要有耐心。柔丹认为追的是他,逃的是对方。贝格暗暗地笑着。他跟踪他,就好像一个猎人每日跟踪森林中一只胆怯有疑心的野兽,等待着机会的来临,晓得尽管那野兽有本能的戒心,终会落入他手中的。而因为贝格对柔丹没敌意,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所以他能够毫不受阻碍地专心于追逐的愉快。当最后,事情完成了,这小赌马徒躺在那儿不动时,他既不害怕也不悔恨,只是感到一种强烈而致迷惘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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