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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唐古阿为什么唱起悲歌来了?”我问道。“一个勇敢的战士是不该让人听到痛苦的声音的;哭哭啼啼是老太婆的事。”

  我突如其来的出现给他的惊吓用言语简直无法形容。他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想跳起来,却因为受伤的膝盖而只能坐在哪儿。他睁大了眼睛楞楞地瞪着我,就好像我是个幽灵似的。最后他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道:

  “老……老……铁……铁……哦!啊呀!你怎么……你在……你们还在……还没走?”

  “这你看见了,我还在这儿。我到这儿来,是因为我有话要跟你说。”

  “‘老铁手’!”他总算完整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他那两个男孩儿一听这个,立刻就逃到帐篷里去了。

  “‘老铁手’!”酋长又重复了一遍,还没有从最初的惊骇之中恢复过来。紧接着他的脸上就布满了怒气,他冲着其他帐篷喊出一声命令。我没听懂,他用的是他们自己的语言,但其中出现了我的名字。

  片刻之后,愤怒的吼声便响彻了整个村子,我觉得,大地似乎都在我脚下颤抖起来了。村儿里的战士都向我们跑过来,带着随手抄起的武器。我抽出自己的刀子,对着唐古阿的耳朵大声喊:

  “你想让皮达被捅死吗?是他让我到你这儿来的!”

  虽然他的人吼声震天,可他还是听清了我的话,举起了右手。这一下就够了,四周安静下来。奇奥瓦人在我们周围围成了一个半圆。从他们那似乎要吞掉我的目光看起来,我今天是甭想活着离开这里了。我靠近唐古阿,镇定地盯着他由于我的勇敢而惊呆的脸,说道:

  “唐古阿和我是死敌,这不是我的错,但我也不反对,我是不是害怕他,这,他从我的这次行动总该看得出来。让我们长话短说:皮达在我们手里,如果我不能在说好的时间内回到我的同伴那里,他们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他。”

  周围的红种人——我认出了其中的许多人——没人说话,也没人动,这显示出我这番话的力量。酋长的眼里闪着怒火,因为他要想不使他的儿子受到威胁,就不能把我怎么样。他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一句问话:

  “怎么……他怎么会……落到你们手里的?”

  “我昨天到了岛上,就在他和塞姆·霍肯斯说话的时候,我打倒了他,把他带走了。”

  “喔!‘老铁手’是恶神的宠儿,又一次受到了他的保佑。我的儿子在哪儿?”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以后他自己会告诉你的。你从我最后的话里听得出,我并不打算杀死皮达。我们还抓住了你们的另外一个战士,如果你能把塞姆·霍肯斯交给我,你的儿子和他就能获得自由。”

  “呸!你可以得到他,但得先把皮达和另一个奇奥瓦战士送回来!”

  “送来?休想!我了解唐古阿,知道什么也不能信他的。我用两个换一个,对你们够便宜、够大度的了,你们不要耍任何花招儿。”

  “那你先要向我证明皮达确实在你们那里!”

  “证明?你想什么呢?我既然说了,说的就是真的。‘老铁手’和奇奥瓦人的酋长不一样。让我见塞姆·霍肯斯!他肯定不在下面的岛上了,因为你们觉得把他放在那儿不保险了。我有话跟他说。”

  “你想让他干什么?”

  “我要听他亲口说出他在你们这儿过得怎么样,然后才谈得到其它事。”

  “唐古阿要先和他的老战士们商议一下,你到旁边帐篷那儿去等着,然后就会知道我们是怎么决定的。”

  “好!但得简短一点儿,如果你们有意耽搁我,使我不能在定好的时间回去,那皮达就会被绞死。”

  对红种人来说,被绞死是一种非常耻辱的死法儿;你可以想见唐古阿的怒气有多盛。我走到旁边的帐篷那里坐下,为了以防万一,用猎熊枪对着奇奥瓦人,唐古阿把他的几个老战士喊到一块儿,商量起来。每一束投向我的目光里都燃着一簇火,只是考虑到皮达才没将我烧毁。同时我也注意到,我的勇敢无畏给他们造成的印象极为深刻。

  过了一段时间,酋长派走了一个红种人。那人消失在一个帐篷里,而后把我的塞姆带了出来。

  我跳起来迎上前去。

  他一看见我,就欢呼起来:

  “我的天,‘老铁手’!我就说嘛,您无论如何也会来的!您大概还是希望有老塞姆在您身边吧?”

  他伸出两只被绑在一起的手来问候我。

  “是的,”我肯定了他的话。“青角”来了,来给您颁发证书——正像您已经证明的那样,您是最杰出的侦查大师;不管跟您说什么都是白搭,您还是要跑到相反的方向上去!”

  “还是以后再责怪我吧,我最亲爱的先生!您现在最好还是先给我讲讲我的玛丽是不是还在。”

  “她和我们在一起呢。”

  “那利迪呢?”

  “那根棍子我们也救下来啦。”

  “那就万事大吉了,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来,让我们想办法离开这儿吧!我在这儿简直都呆得无聊起来了。”

  “耐心点儿,好塞姆!您这样子,就好像到这儿来救您纯粹跟儿戏似的。”

  “没错啊,是儿戏,但只对您来说是儿戏;我倒想知道知道有什么是您干不了的。即使我没留神跑到月亮上去了,您都会把我弄下来的——嘿嘿嘿嘿!”

  “您就知道笑!这么看来,您在这儿过得不太糟嘛!”

  “糟?您想到哪儿去了!我过得很好,好极了!每个奇奥瓦人都爱我像爱自己的孩子似的,那么多的爱抚、亲吻,我简直闹不懂是怎么回事。他们填饱我,就像我是参加婚礼的客人似的。我要是想睡觉,根本就用不着躺下,因为我总是躺着的!”

  “他们搜您的身了吗?”

  “那还用说,我的兜儿都被掏空了。”

  “如果东西还在,您会全数收回的。他们好像商议完了。”

  我告诉酋长,如果他的儿子还想活命的话,我就不能再等下去了,接下来便开始了一场简短然而硬碰硬的讨价还价,最后我赢了,因为我丝毫不肯让步,而酋长却为他的儿子担心。最后的结果是,属于塞姆的东西全数交还给我,另外,派四个不带武器的战士驾两只独木舟送我和塞姆走,并把在我们那儿的两个俘虏接回来。为了防止有更多的奇奥瓦人偷偷跟踪我们,我用皮达的死威胁他们。

  我要把塞姆一起带走,要求的委实不少——我完全可以用计摆脱掉四个印第安陪同。但他们相信了我的话,并且以后也总是相信‘老铁手’的话。至于我们要划船去哪儿,我没有说。松绑以后,小个子塞姆举起胳膊,大叫道:

  “自由了,我又自由了!我永远不会忘了您的,先生!以后如果您那两条有福气的腿再往右跑,我说什么也不会往左跑了。”

  我们要走的时候,四周是一片愤怒的嘟囔声。印第安人不得不放走俘虏,尤其是得放我走,这把他们气坏了。唐古阿咬牙切齿地冲我说:

  “在我儿子回来以前你不会有事儿,可他一回来,我们整个部落的人都会追着你不放。就算你飞到天上去,我们也能找到你的踪迹,把你抓住!”

  我认为没必要理睬这一恶狠狠的威胁,就领着塞姆和四个奇奥瓦人到了河边,每两人上了一只独木舟,我和塞姆在一块儿。从我们离岸的一刻起,身后就响起呼号之声,一直跟了我们好远。

  划船的时候,我得给塞姆讲他被俘以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温内图不得不离开我们,这令他觉得很遗憾。

  尽管天很黑,我们还是安然抵达了小岛的岸边,迪克·斯通和威尔·帕克欢呼着迎接了我们。他们在我走了以后才真正意识到我冒了个多大的险。

  我们放了两个俘虏,他们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们等到听不见返回的独木舟的划桨声为止,然后便上了马,把它们带到河的左侧去。今夜可要十分辛苦地骑马赶路了,好在塞姆对这个地方多少有些了解。他在玛丽的鞍子上直起身来,气势汹汹地向身后挥舞起拳头。

  “现在他们又在那边儿把脑袋凑在一块儿,商量怎么再把我们抓到他们的爪子底下!让他们等着瞧吧!塞姆·霍肯斯不会再那么蠢,掉到一个窟窿里,还得让一个‘青角’去把他拽上来。再也不会有哪个奇奥瓦人能把我抓住了,如果我没搞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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