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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胡说八道!当然是对我了!”

  “由此可见她的趣味如何了,塞姆!”

  “可不!她可有趣味了!噢,她可决不是缺少教养的!这一点,凭她不仅给我鞣了皮子,还立刻给我做了这件衣裳,就足以证明了。您觉得我怎么样?”

  “太时髦儿了!”

  “不是吗,先生?是的,先生!她看见我穿上这件衣裳的时候,简直都陶醉了。您就相信好了,先生:我要娶她!”

  “您那件旧衣服呢?”

  “扔了。”

  “您看,您看!过去您还说过,您的老外套决不出卖呢!”

  “过去是过去,过去还没有克莉乌娜—爱呢。时代变啦——就是这么回事!”

  穿着熊皮的小个子追求者转过身,骄傲地跺着地走了。他对那印第安寡妇的好感并没有让我难过或者心存疑虑。你只要看看塞姆,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那双大得不合比例的脚,那伸不直的小细腿儿,还有那张脸——噢,天呐!

  他还没有走得很远,又一次转过身来冲我喊道:

  “这张新皮可是完全不同的,先生!我就像获得了新生一样。旧的那件我不想再看见它了。塞姆现在要去求婚了,嘿嘿嘿嘿1”

  第二天我在石堡下面碰上了他,他的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您在转什么天文学的脑筋呢?”我问他。

  “天文学?干吗偏得是天文学的?”

  “因为您这副样子就像是打算发现一片新星云似的。”

  “差不多,我想着是个扫帚星,看来也可能是星云吧。”

  “谁?”

  “她,克莉乌娜—爱。”

  “噢!满月今天成星云了,为什么呢?”

  “我问她可想再要个男人,她回答说‘不’。”

  “这可不能妨碍您满怀信心放眼未来啊,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我的新衣服也不是一个钟头就缝好的——您说得对,先生,我再去求一次婚。”

  他爬上梯子,又去造访他的克莉乌娜—爱了。

  第二天,我正在给我的马上马鞍,准备和温内图一起出去打野牛,塞姆向我走来,问道:

  “我可以一起去吗,先生?”

  “去捕野牛吗?不!您现在可是要追捕一头更棒的野物啊。”

  “可她不干!”

  “是吗?”

  “是的。她还提出了要求。”

  “怎么?”

  “我又去过她那儿了,她说,那衣服是她依着温内图的命令给我做的。”

  “这么说不是出于爱情了?”

  “好像不是。她又接着说,鞣皮子是我找的她,为此我得给她点儿什么。”

  “算是付帐吗?”

  “是的!这难道是爱的表示吗?”

  “我不知道,在这种事上我没有经验。孩子爱他们的父母,可父母还是得为他们花钱。也许那恰恰证明了您的满月对您的爱呢!”

  “满月?哼!现在大概只剩下下弦月了。这么说您不带我去了?”

  “温内图想和我一个人出去。”

  “那我就没法儿反对了。”

  “再说您会把您的新猎装弄坏的,亲爱的塞姆!”

  “可不,真是这样。这么好的衣服弄上血点子就糟了。”

  他走了,可又转过头来问了句:

  “先生,您不觉得我的老外套更实用吗?”

  “可能吧。”

  “不光是可能,而是极有可能。”

  今天的事情至此就告一段落了,可接下来的几天里,塞姆变得越来越心事重重,越来越少言寡语了。他的月亮看起来越变越小了。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他从屋里走出来——穿的竟是那件旧外套!

  “这是怎么回事,塞姆?”我问他,“我想,您早就把这件外套搁在一边儿了,或者用您的话说是给‘扔了’?”

  “是这样的。”

  “可还是又把它翻出来了?”

  “是的。”

  “是气得吧?”

  “当然!我气坏了!”

  “对那下弦月吗?”

  “已经成新月了。我不能也不想再见到那个克莉乌娜—爱了!”

  “看来我当初说的没错!”

  “是的,事情正是像您想的那样。可还有件事把我气得不行。”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可以,我告诉您。昨天我又去她那儿了。她这几天待我很不好,几乎都不正眼看我,回答我的问话也总是短短的。昨天我在她那儿坐着,头靠在一根木桩上。那根木桩上大概是有根刺儿,把我的头发绞住了。等我站起来要走的时候,我尊贵的脑袋被猛地拽了一下。我一回头儿,看见了什么呀,先生——我看见了什么?”

  “我猜——是您的假发?”

  “对,我的假发挂在了那根刺儿上,帽子被扯下来了,掉在地上。”

  “这下当初那个漂亮的满月自然就变成新月了?”

  “可不!她先是站在那儿,瞪着我,就像——就像——就像瞪着一个脑袋上没长头发的人。”

  “然后呢?”

  “然后她就号起来了,就好像她自己长了颗秃头似的。”

  “最后怎样?”

  “最后?最后就成新月了,她冲出去,没影儿了。”

  “也许她不久又会像上弦月一样在你面前出现呢?”

  “不会了!因为她让人给我捎话儿了。”

  “什么话儿?”

  “我不该再去找她了;她如果再嫁的话,也得嫁个头上长头发的丈夫——这不是很蠢吗?”

  “哼!”

  “没什么可哼的,先生!一个女人要结婚的话,她本不必在乎她丈夫的头发是长在脑袋上还是长在假发上,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如果是长在假发上,那还更尊贵呢,因为那可是要花钱的。长头发又有什么用呢!”

  “我要是您,还是愿意让它再长出来,亲爱的塞姆!”

  “尊敬的先生,您见鬼去吧!我怀着爱情的忧伤和婚姻的烦恼到您这儿来寻求安慰,听到的却是挖苦。我希望您也有个假发,也有一个印第安寡妇把您扔到门外去!祝您顺利!”

  他气哼哼地跑了。

  “塞姆,”我在他背后喊,“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停下脚步,问道。

  “它哪儿去了?”

  “什么?”

  “新猎装。”

  “我又把它送回去了,不想再知道有关它的事儿了。本想穿着它结婚,举行婚礼的。既然现在婚礼吹了,我也不想要那衣服了。就这么着吧!”

  就这样,我的塞姆和那越变越小的红月亮克莉乌娜—爱之间的友谊结束了。顺便提一句:没过多久,塞姆的情绪就又好起来了,并向我承认他很高兴自己仍然是个未婚的单身汉,从此他再也不会同他的老外套分手了,因为它比所有印第安女裁缝做的所有衣服都更好更方便也更舒服。一切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塞姆做丈夫就是不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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