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卡尔·麦 > 老母塔之夜 | 上页 下页
三四


  “如果强盗们打听你们的去向,长官,我要不要告诉他们?”

  “我不想骗你。你对强盗们直说,我们到过这儿,然后到拉多维什去了。但是我们现在谈的事情,不要对他们说。”

  “我不会说的,长官,他们一个字也听不到。”

  “接着讲吧。”

  “我听他们说,穆巴拉克和他的难兄难弟把许屈吕的马和鞍子都拿走并把东西驮在上面。细节我当然听不清楚,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有时,他们休息很长时间,那我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但是就我所听到的情况,我可以得出结论:穆巴拉克肯定是个大窃贼和强盗。他掠夺来的最好的东西就在驮货的马上。价值不大、占很多地方的东西,都和他的房子一起烧了。逃亡者最高兴的事是手里有漂亮的‘斑马’。他们认为,追踪他们的人失踪了。我现在知道,他们指的就是你们。”

  “幸好他们完全错了。他们摆脱不了我们,因为我们踩在他们的脚后跟上。”

  “啊,要是我能够和你们在一起就好了!”这位编筐人说。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他们偷了我妹夫的东西,骗走了我的钱。”

  “可他们很强大!你一直跟他们到了塔什克耶吗?”

  “又走了一段路程。”

  “到那儿有多远?”

  “我们到村子里一共花了整整五个钟头。”

  “他们然后往哪儿去了?”

  “穆巴拉克和他的朋友们想到布雷加尔尼察河谷去。以后的我没有听到。”

  “我可以想像他们的去向。你没有坚持要报酬吗?”

  “当然要了!他们很狡猾,没有把我带到塔什克耶。如果到了那儿,我说不定会得到帮助,迫使他们付钱。他们在森林里要我停下来,说他们不再需要我了。我向他们要钱,他们哈哈大笑。我气愤极了,要求归还我妹夫的马。这些罪犯翻身下马。两个人把我打翻在地,按住我,另一个人用鞭子抽我。我只好忍受,因为我太弱,对付不了他们。长官,我可是从来没有挨过打的哟。我艰难地走了十二个钟头。背被打伤,还耽误了一天的工,舌头干得发烫,不仅没有带回三十皮阿斯特,甚至连一个铜板也没有拿到。如果留在家里,我还可以到拉多维什去,卖出几个筐,吃顿饱饭。”

  “放心!”他父亲说,“我从这位谢里夫,哦!不是谢里夫那里,得到五个皮阿斯特。你可以到拉多维什去卖筐了。”

  “长官,谢谢你!”阿比德说,“我把你当做坏人了,但你对我们却很好。我愿意为你们效劳。”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哈勒夫说话了。他在马鞍上转过身来,把长靴子系紧,因为这双靴子看起来又圆又滑,好像是我把两条腿插在里面一样。

  在我们谈话的时候,编筐人的孩子们都问来了,背回了他们割的柳条。

  “小朋友,你们饿不饿?”哈勒夫问道。

  年龄大的孩子说饿,小的却哭起来了。在土耳其,这种情况与在我们那儿差不多。如果问一个两岁的小女孩饿不饿,就可以看见这个小女孩的眼泪。

  “好吧,给我拿一个筐出来!”矮小的哈勒夫命令这群饥饿孩子的父亲,“不过不能太小。”

  “做什么用?”阿比德问。

  “我想把这个永远这么长的靴子倒掉。”

  编筐人拿出来一个大筐,里面好像已经装了点东西。哈勒夫从两个靴子里掏出一大堆水果、肉食、面包,把它们放进筐子里,直到装满。

  “好啦!”他微笑着,“现在让孩子们吃吧,安拉保佑你们!”

  “长官!”阿比德高兴得惊叫起来,“这么多东西都是我们的?”

  “当然!”

  “这么多,我们一个星期都不要吃饭了!”

  “没有任何人对你们发布命令。吃饭要知道吃饱吃足,但不要把筐子一起吃掉了!”

  “长官,谢谢你!你的心肠真好,讲的话也使人快活。”

  “其实,我想非常快活也不容易。我看到这双靴子里空空的,心里还是很痛苦的。每只靴子里还有一只鸡,炸得黄澄澄的,香酥酥的,好像是在第三极乐世界里烧烤出来的一样。我的灵魂就挂在这些鸡身上:我不能不切开它们,所以心里充满悲伤,眼里饱含眼泪。因为这些鸡必须交出它们的生命,为的是给人们食用,所以它们埋进谁的胃里,归根结底是无所谓的。就是说,你们吃的时候要多多思考,虔诚地感到愉快,并且把骨头留下来,一直留到我回来的时候。”

  他讲这些话的时候,既严肃又庄重,而我们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过,哈勒夫,你是怎么产生这样一种与众不同的想法的?装进这么多的食品,并且把我的靴子当做仓库。”

  “我自己是想不出这样的点子的。我按照你的命令,在奥斯特罗姆察给汉基·巴耶罗付钱的时候,他说,是他欠我们的钱,不是我们欠他的钱。他指的是,我们为他的妹夫伊巴雷克提供了服务。从这儿又一次可以看到,安拉奖励每一件善事。”

  “继续说!”

  “好,说下去!我小心翼翼地也让他的耳朵里填进一个小字眼:烤鸡是我最爱吃的——”

  “你这个小调皮。”

  “本尼西,人长着嘴并不是用于沉默,而是用于讲话的。汉基的耳朵敞开着,他的记忆中有烤鸡。我把我们的东西包在一起的时候,他给我带来了两只鸡和这一大堆吃的东西,就是你在这个筐里看到的、和睦相处的东西。”

  “你是不该拿的。”

  “对不起,本尼西!如果我什么也不拿,那现在就没有东西给人!”

  “即使不拿,也可以给!”

  “可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这些孩子充饥。而且,当时我一再拒绝,最后几乎要到拼命的程度,而巴耶罗仍然坚持。他说,不是他送给我,而是我送他。这种话使我的良心软下来,我让了步。为保险起见,我离他很远。这些礼品都是送给你的,因为汉基不便亲自来送,我就把你的靴子放到他面前,充当你的副手和全权代表,然后就走开了。当我再见到它们的时候,为使我高兴,两只靴子都装满了可爱的动物世界和妩媚的植物园里的产品。我用恰当的措辞向汉基转达了你的谢意,把靴子上面的口子封住,在马鞍上系紧。如果我有什么过失,要请你从宽发落。”

  对这个可爱的人,根本没法生气。我相信,他确实没有说什么话促使老板来送这些东西。哈勒夫决不会干这类事情,因为他有一种荣誉感。不过,他喜欢和我开点玩笑。如果我接受他的挑战,那他就非常开心。

  “我以后给你惩罚,”我吓唬他,“你至少在一段长时间里要放弃你最爱吃的东西。为了你的缘故,他们的小厨房不得不马上宰杀无辜的母鸡。”

  “那我就主要以小鸡为食物,本尼西,我会吃得津津有味的,就像这些苹果合小孩胃口一样。”

  孩子们聚集在筐的周围,先用手抓苹果。看这些小嘴怎样加紧工作,是一种乐趣。老人高兴得眼泪直流。他的儿子把一块肉塞到他手里,但他没舍得吃。他高兴得忘记了孙子们的要求已经得到满足。

  阿比德再次感谢,并且说:

  “长官,我再说一遍,我非常高兴地愿意为你效劳。可以吗?”

  “可以,有一件事我的确要请你帮忙。”

  “说吧,长官!”阿比德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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