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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主人却仍然没有回来。白牙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病,但它却病了,而且越来越重。最后,迈特逼得不得不将它放在屋子里。迈特给老板写信时,关于白牙,它特意写了一段附言。

  在塞克尔城,威登·司各特读到:

  “那只该死的狼既不工作,也不吃东西,一点儿生气也没有。任何一只狗都打它。它想知道,你到哪里去了,我没有告诉它。它也许会死去。”

  迈特说的一点儿不错。白牙失魂落魄,不吃东西,听任一起拉车的任何一条狗咬它。它躺在火炉旁边的地板上。它对食物、迈特甚至生命,全部毫无兴趣。迈特对它温和的讲话或骂它,都一样,它只是用昏暗的眼睛看一看,重新将头垂到习惯的位置,搁在前爪上。

  后来,一天夜里,迈特正独自看书消遣。突然,白牙一声低低的吼叫,打断了他含含糊糊的声音。它爬了起来,耳朵向门外竖着,彷佛在倾听什么。

  一会儿以后,迈特听见了脚步声。门开了,威登·司各特走了进来,两个人握了手。

  司各特四面打量着房间,问:“那只狼呢?”

  接着,他看见了。白牙就站在原来躺着的地方,挨近火炉。它没有像别的狗那样冲了上来,而是站着,看着,等着。

  “真了不得!”迈特喊,“你看!它在摇尾巴!”

  跨过半间房子,威登·司各特向它走过去,嘴里呼唤着它。白牙也走了过来,不是跳,但很快。由于尴尬,它变得忸怩不安。它走近的时候,目光中泛溢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某种东西,某种无以言传的感情的洪流,涌上它的眼睛,光芒四射。

  迈特说:“你不在这儿时,它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

  威登·司各特没听见迈特的话。它正蹲在地上,与白牙脸贴着脸,轻轻的拍着它,揉搓它的耳根,在脖子到肩膀之间来回爱抚,指关节轻轻敲它的脊背。白牙随着他的动作相应的吼着,其中的咿呀之声比以前更明显了。

  然而,非常值得庆祝的是,情况还不仅如此而已,永远在白牙心中汹涌着极力要表现自己的那种伟大的爱,终于找到了一种新的成功的表现方式。突然,白牙伸出头来,依偎在主人怀里,在主人的手臂与身体间反复的蹭着,擦着,躲在这里,不再吼叫,只是依偎着,摩擦着,只将耳朵露在外面。

  两个人面面相觑。

  司各特的眼中亮光闪闪。

  迈特惊骇的感叹:“上帝啊!”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镇静下来,说:“我早就说过,这狼是条狗,你看它!”

  主人回来后,白牙很快恢复了健康。它在小屋里过了一个白天、两个晚上后,又出去了。雪橇狗们早已忘记了它的孔武勇猛,只记得它最近几天的衰弱和疾病。

  它们看见白牙走出了小屋,就向它扑了过来。

  “用武力教训他们吧,”迈特站在门口,快活的咕噜道,“你这狼,揍他们!用点劲儿揍他们!”

  白牙无需鼓励,只要主人回来,这已经足够了。生命在它的体内重新流动,它显得辉煌而自信。它只为了取乐而战斗,只有战斗,才可以表达它感觉到了、却无法言传的某些东西。

  战斗只会有一个结果。那些狗大败而逃,颜面扫地。天黑以后,一个个才满怀对白牙的忠实的驯顺,卑躬屈膝的偷偷摸摸的溜了回来。

  在学会依偎摩擦后,白牙常常这样做。这是它的最高级的语言,它再也超越不了它了。它以前总特别顾及它的头,不喜欢别人触摸它的头。“荒原”生活积淀在它心中的对于伤害、陷阱的恐惧心理,总是生气避免接触的恐慌的冲动。本能给它下达的命令是,头必须保持自由自在。然而现在,它以头揉搓恩主的这种明知违背本能命令,而故意去做的行为,是将自己置于了一种绝对无能为力的地位。这是充分信任和绝对献身的表现,彷佛在说:“我将自己交付在您手中,听凭您随意发落。”

  回家后不久的一天晚上,睡觉前,司各特和迈特玩着纸牌。

  “十五个二,十五个四,和一个双合起来是六。”迈特正在计算分数时,外面一阵犬吠、喧嚣。

  两个人站起身来,相互看一看。

  迈特判断道:“那狼咬了什么人。”

  又一声恐惧到几乎疯狂的惨叫,似乎在催促他们快点出去。

  司各特跳出去时,喊道:“拿个灯来。”

  迈特拿了灯,跟着出来。借着灯光,他们看见一个人仰面朝天,躺在雪地上,手臂交叉掩护着脸和喉咙,极力抵挡白牙的牙齿。这是必要的,因为狂怒之中的白牙,正恶毒的进攻他身上最容易受到攻击和伤害的部位。那人交叉的两臂被咬得很重,鲜血直流,从肩头到手腕的上衣袖管,以及蓝色的法兰绒衬衫,内衣,都被撕成了碎片。

  他们一眼便看到了这一切。威登·司各特立刻走上去,抱住白牙的脖子将它拖开。白牙边挣扎边咆哮,并不想停咬。主人厉声责斥,它很快就安静下来。

  迈特将那人扶起身,站起来时,放下那人交叉的手臂。露出了美人史密斯满是兽性的面孔,像一个人手拿了一块燃烧的炭火一样,迈特慌慌忙忙放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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