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歌德 > 威廉·麦斯特的漫游年代 | 上页 下页
六五


  绘画是所有艺术当中最可原谅和最方便的艺术。说它最可原谅,是因为人们为了题材和对象的缘故。在它还是一种手艺而不成为艺术时,就多加原谅而使自己对它感到高兴,一部分是因为一种技术的、虽然没有才华的绘制,使得没有教养的人与受过教养的人同样感到惊奇,所以它只要多少提高一点成为艺术,就在更高的程度上受到欢迎。色彩上的真实,表面上的真实,看得见的对象相互关系的真实,已经是够令人舒服的了,因为眼睛反正看惯了一切东西,所以一种丑陋形象,甚至于一种丑陋图画,对于眼睛,也不象不和谐的声音对于耳朵那样叫人难受。人们容忍最坏的图像,因为人们看惯了更坏的对象。因此画家只须稍有几分艺术家的本事,就比程度相等的音乐家获得较多的观众;至少比较低级的画家可以经常为自己单独活动,而不象比较低级的音乐家那样必须同别人搭配,才使得联合的力量产生一些效果。

  问到考察艺术成就要不要进行比较,我们可以答复如下:一个具有造诣的行家应当进行比较,因为他抱的想法就是要弄明白,什么是可以作到和应当作到的,正在受教育的爱好者,最有益于自己的是不作比较,而是逐个地观察每种成就,由此逐渐形成对于普通一点的东西的感情和意识,无知者的比较其实只是为了摆脱判断的方便法子。

  对真理的爱表现在到处都会发现和珍视善。

  人的历史成就是这样形成的一种感觉,在评价同时代的功绩和成就时,也把过去时代考虑在内。

  我们从历史上所得到的最好的东西,就是它激起的人的热情。

  独特性唤起独特性。

  必须考虑到,人们中间有许多人却也想说一点重要的事情而无效果,于是无比奇妙的事物便暴露出来了。

  思想深刻和严谨的人,对公众的立场是严酷的。

  要我倾听别人的意见,它就必须明确他说出来,我自己心里成问题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迷信属于人的本性,当人们想要完全彻底清除它时,它就躲到神秘莫测的角落里去,一旦它认为相当安全了,就一下子重新冒出来。

  我们只要对事物不想认识得太仔细,就会更好地知道许多东西。一个物体在四十五度的角度下,才使得我们容易理解。

  显微镜和望远镜其实只是搅乱纯粹的人的感觉。

  我对许多事情沉默不言,因为我不愿意使入迷惑,如果他们在我生气时感到高兴,我也就满意了。

  凡是解放我们精神的一切东西,不给与我们以自制的力量,都是有害的。

  人们对于什么是艺术品比对于怎样是艺术品更感兴趣,关于前者,他们可以各个地把握,关于后者,他们不能全部理解。因此要强调一些地方,只要人们仔细注意,归根到底,整体性的作用仍然是不可少的,不过每个人意识不到罢了。

  诗人从哪儿取材?这个问题只是对创作什么东西说的,至于怎样创作,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想象力只有通过艺术,特别是诗来调节。没有什么比缺乏审美的想象力更可怕的了。

  矫揉造作的东西是错误的想象,是主观臆造的想象,所以容易缺少风趣。

  语文学家完全依靠文字上流传下来的东西。他有一种原稿作基础,但原稿中出现真正的缺陷,比如造成意义欠缺的抄写错误,以及一切可以在原稿上指出来的其他错误。这时出现第二抄本,第三抄本,彼此互相比较,逐渐使他看出流传文字中可能和合理的部分。不错,他更进一步,要求他的内在辨别力,不借助外在的辅助手段,而能够逐步了解和叙述过去文章的一致。

  因为对此需要特别机智,需要特别深入了解已故的作者,并要求某种程度的想象力,所以我们不能责怪语文学者,纵然他对于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作出判断,而这判断并不会常常使他成功。

  诗人要依靠描写。描写的至高境界是和现实竞赛,这就是说,描写通过精神来赋以生气,使其活灵活现地为每个人所认可。诗达到顶峰时显得完全是外在的,它越是向内在缩回,就开始衰落了,那种只表现内在而不借一种外在的东西来体现的诗歌,或者不让外在的东西通过内在来传情的诗歌,两者都是踏迸庸俗生活的最后阶段。

  雄辩术是依靠诗的一切优点,依靠诗的一切权利,它强占诗为己有,而加以滥用,以图达到市民生活中某些表面的、道德的或非道德的、暂时的利益。

  文学是片断的片断:已经发生和说过的东西的极少部分被写下来,而从这写下来的东西中遗留下极少部分。

  在天然的真实和伟大方面,拜伦爵士是个放纵而不讨人欢喜的出类拔萃的人才,所以几乎无人可以和他并肩。

  所谓民歌的最根本的价值,就在于它们的题材直接取自大自然。有修养的诗人只要明白这个道理,也可以利用这种优点。

  不过那种歌体在这方面总有如下的优点,就是自然的人比实际有学问的人更能懂得言简意赅的道理。

  对于初露才华的人阅读莎士比亚是危险的:他迫使他们去模仿他,而他们却自以为在创作。

  除了亲身经历过历史的人,没有人可以判断历史。这对于各个民族都是一样。德国人只在自己有了文学以后,才能够判断丈学。

  只有对别人的好意感到高兴,他才算得是真正地活着。

  虔诚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手段,以便通过十分纯洁的心情宁静而达到至高的文化修养。

  因此要注意,凡是标榜虔诚为目标和目的的人,大多是伪君子。

  “一个人到了老年,必须比年青时做更多的事。”履行义务常常好比在还债,人总是永远觉得还不够。

  只有无情的人看得出缺点,所以为了看清缺点,也必须变得无情,但是不得超过必要的程度。最高的幸福就是弥补我们的缺点,纠正我们的错误。

  如果你会读,你就应该懂,如果你会写,你就必须知道一点东西,如果你可以相信,你就应当理解,如果你有所追求,你就该去做,如果你只提要求,你不会达到目的,如果你有经验,你就应当加以利用。

  一个人只承认对他有用的人。我们承认君俟,因为在他的名号下,我们看见财产得到保护。我们期待他给我们防御内外发生的讨厌情形。

  溪水对磨坊主人是友好的,对他有用,乐意倾泻水车的轮子;要是它无所谓地穿过山谷流去,又予他何补呢!

  谁满足于纯粹的经验而照此行动,他就有足够的真实知识。正在成长的孩子在这种意义上是聪明的。

  理论就其本身而言,毫无用处,除非它使我们相信种种现象的互相联系。

  一切抽象的东西通过应用而接近人的理智,于是人的理智通过行动和观察就达到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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