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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伯爵夫人到来/迷娘父好的故事

  侯爵避而不谈这件事情,但是同神父进行了长时间的秘密谈话。当大伙儿在一起时,他常常请求来点音乐。人们乐意照办,因为每个人都愿意免除谈话。人们这样继续生活一些时间,后来人们发现,他在准备出发的行装。

  有一天,他对威廉说:“我不要求打扰那好孩子的遗骸,她就留在她得到过爱和受过难的地方;不过她的朋友们必须答应我,在她的祖国及这个可怜人儿出生和受教育的地方来看望;他们必须看看圆柱和塑像,这在孩子的回忆中只留下模糊的影子了。

  “我愿意领朋友们到港湾中去,他们可以在那儿有趣地收集小石子。亲爱的年轻人,您不好躲避一个家庭对您的感谢,它欠下您这么多的情。明早我就离去了。我把整个故事私下告诉了神父,他会向您重新讲述;我心中的痛苦打断了我的讲话,他想必可以原谅我,他作为第三者会把事件讲得更连贯一些。如果您依照神父的建议,伴随我的旅游穿过全德国,我是欢迎的。

  您别让您的男孩单独留下,他纵然给我们制造任何小小的麻烦,可我们情愿想起您对我可怜的侄女的照顾。”就在当天晚上,伯爵夫人的到来使人感到意外的惊喜。威廉浑身发抖,她跨进屋来,虽然有所准备,立即靠拢姐姐,姐姐不久递一把椅子给她。她的衣着多么不同寻常的简单,形态也变化了!威廉不敢朝她看,她和气地招呼他,一些普通应酬话掩藏不住她的思想和感受。侯爵趁早就寝去了。大伙儿还舍不得分开;但神父拿出一份手稿来。他说:“我立即把他讲给我听的奇特故事写在纸上。在记录奇特事件的详情时,不能节省笔墨。”人们告知怕爵夫人,谈的是什么事情,神父念道:

  “侯爵说:‘我虽然见过不少世面,却不得不把我父亲一直当作是个无比奇特的人物之一。他的品格是高尚和正直的,他的思想是广博的,也可以说是伟大的;他严格要求自己,在他的一切计划中,可以看出坚定不移的步骤。因此,从一方面来说,虽然可以同他好好往来,洽谈业务,然而正是由于这种特性的原故,他在社会上不合时宜,他要求国家、邻居、孩子和仆役监视他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法律。他的最节制的要求,由于他的严格,强调得过分了,他从不能有所享受,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是按照他所想的那样产生的。

  当他建造一幢府邪,兴建一所花园,在风景极美的地方购进一座巨大的新庄园,这时候我内心怀着极严肃的痛深信不疑地看出他受到命运的谴责,不得不节制,不得不忽受,他在外表上非常注意体面;如果他开玩笑,无非是显示他的智力过人,他不能忍受责备,我一生当中只有一次看见他完全失去自制力,因为他听见有人把他的某种措施说得一钱不值。他在同样的精神上安排他的子女和财产。我的长兄受到成人教育,将来有希望获得巨额产业,我应当争取僧侣等级,弟弟应当作兵士。我活泼、热情、积极、敏捷,适合于一切体格锻炼。最年幼的弟弟似乎更喜爱空想般的安静,沉溺于科学、音乐和诗歌。只有经过极其艰苦的斗争,彻底证明上述安排的不合适,我的父亲才不得不怀着反感让步,允许我们互换职业,虽然目睹我们兄弟两人中的每个人都感到满意,他的心里还是觉得不舒但,并且声言,从此不会产生什么好结果。他年纪越老,就越是觉得与社会各方面都断了联系。最后他生活得差不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有一个在德国人方面服务过的老朋友,这人在战争中失去了妻子,带着一个十岁左右女儿一起,是和他唯一有来往的。这人在附近购置了一处优美的庄园,每周按规定的日子和时间来看望我父亲,其间有时也带着女儿一起来。他从不反对我的父亲,父亲最后完全和他习惯了,把他当作是唯一可以过得去的伙伴而容忍下来。我们的父亲死后,我们分明看出,这个男子得了我们老父亲不少好处,不是白白花费他的时间的;他扩大他的庄园,他的女儿可望得到一份丰厚的嫁妆。女孩逐渐成长起来,显得特别美丽,我的哥哥常常和我开玩笑,说我应当向她求婚。

  “在此期间,弟弟奥古斯廷在极其奇特的寺院环境中度过了他的年华。

  他完全沉涸在一种神圣狂热的享受中,这是半精神、半物质的感受,这种感受有时候把他捧到第三重天上,接着不久又让他沉没在昏迷的和空洞悲惨的深渊。当我们父亲活着的时候,不可能想到改变现状,其实又能够提出什么希望和建议呢?父亲死后,弟弟常来看望我们。他开头那种引起我们怜悯的处境,逐渐变得好受得多,因为理性胜利了。不过理性越是有把握地答应在天然纯洁的道路上,给予他以完全的满足和康复,他就越是热烈地要求我们准许他解脱他的誓言;他让我们知道,他看上了我们的女邻人斯佩娜塔。“我的哥哥由于我们父亲的严酷吃了不少苦头,因此对于最年幼的弟弟的处境不能无动于衷。我们同我们家庭的忏悔神父商谈,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我们向他但白我们弟弟的双重心事,请他引导和促进这件事情。他违反平常习惯,表示踌躇,后来我们弟弟再三催促我们,我们更起劲地向神父介绍这件事情,于是他只好下决心向我揭露这个奇怪的故事。

  “斯佩娜塔是我们的妹妹,既同父亲,又同母亲;原来宠爱和性感再度征服了进入比较晚年的父亲,他觉得丈夫的权利在这种年龄已经不复存在了,不久以前,有种类似的情形在当地传为笑谈、我们的父亲为了避免遭到同样的嘲笑,就决定把这个晚年生的孩子,爱情的合法果实,同样小心翼翼地隐瞒起来,就象人们通常把由于恋爱而早生的偶然果实隐藏起来那样。我们的母亲悄悄地分娩,孩子被送到乡下去,我们那位年迈的家庭常客,是除忏悔神父而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他不用别人多说,就承认这是他的女儿。忏悔神父只是约定,在非常的情况下披露这个秘密。父亲死了,这个柔弱的女孩生活在一个老年妇女的看管下;我们知道,歌声和音乐把我们的弟弟引到她那儿去了,由于他再三向我们要求,要脱离旧的关系,以缔结新的关系,于是我们有必要尽快告诉他,这将要冒什么危险。“他用租野的鄙视目光瞧着我们,他高声叫道:‘免了你们那套说给孩子们和轻信的傻瓜们听的海外奇谈吧;你们不能把斯佩娜塔从我心上活生生的夺去,她是我的。

  快快抛弃你们说的可怕的奇谈怪论吧,这吓不倒我。斯佩娜塔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妻子!’——他用令人神往的语言向我们描述,那个天仙般的姑娘怎样把他从与人隔绝的不自然的处境中,引到真正的生活中来,两人心心相印,异口同声,他反而为他的一切痛苦和迷误祝福,因为这使得他一直疏远所有的妇女,而现在得以全心全意地献身给这个无比可爱的姑娘。

  “我们对这种坦白大吃一惊,可怜他的处境,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激烈地向我们声明,斯佩娜塔已经怀着一个他的孩子。我们的忏悔神父作了他职责上应作的一切,但是事情反而变得更糟了。自然与宗教、道德权利与公民法律等关系,被我的弟弟攻击得体无完肤。他觉得没有什么比他和斯佩娜塔的关系更神垒,没有什么比父亲和妻子这种名称更庄严。他大声嚷道:‘只有这个才合乎自然,其他的一切都是奇思怪想和鄙俗见解。难道没有高贵的民族赞成姊妹通婚吗?别提你们的神明了,’他大声说,‘你们是永远用不着名称的,你们一心只想迷惑我们,使我们离开自然的道路,用可耻的强迫,把最高贵的本能歪曲成罪行。你们迫使这个被你们活埋的牺牲品,在精神上造成极度的混乱,在肉体上遭到最可耻的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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