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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第二章

  离开伯爵府邸/威廉谈集体演出和导演/演员们选他作经理

  梅林纳希望把他的剧团在一个富裕的小城里安顿下来。他们已经到达伯爵的马匹送到的地方,现在要寻找别的车辆和马匹,希巨再运送他们继续前进。梅林纳接下了运输任务,他按照老习惯仍然表现得十分节省。与此相反,威廉的荷包里有伯爵夫人赠的美丽的杜卡特金币,他认为自己最有理由快意挥霍,却轻易地忘了他寄给家人看的那份可观的帐目表,他曾经十分夸口他的结算盈余。他无比高兴地把他的朋友莎士比亚当作教父,深自庆幸自己包名叫威廉。莎士比亚使他认识一位王子,这位王子不顾本身的高尚天性,在低级的甚而可以说是下流的社会当中厮混一些时间,对那些地道的酒肉朋友的粗暴、无礼和荒诞觉得有趣。威廉非常欢迎这种理想,他可以把它同自己目前的处境比较,这么一来,就很容易用以自欺,他对此几乎感到无法克制的爱好。他开始考虑他的服装。他觉得穿上小马甲,必要时披一件短大衣,是一个旅游者非常合适的装束。针织的长裤和系带子的靴子是步行人的正派服装。后来他买了一条好看的丝绸佩带围在腰上,开始还借口说是为了身体取暖;同时他解放脖子不受领带的拘束,缝了几条麻纱在衬杉上,不过宽了一些,看上去完全象古代的衣领。漂亮的丝围巾——这是为了纪念玛丽安妮而抢救下来的——只是松松地系在麻纱的折叠领下。一顶围着彩带、插有一片大羽毛的圆帽,这一切使化装显得完美无缺。

  妇女们保证,这样的服式对他是再漂亮不过了。菲琳娜假装完全着了迷,请威廉把他为了更接近自然理想,而毫不可惜地剪下来的漂亮头发给她。她借此给人留下不坏的印象。我们的朋支由于慷慨大方,获得权利充当哈理王子的模样与其他的人周旋,不久他自己尝到了甜头,指示并促成一些荒唐的行动。他们击剑、跳舞,想出各式各样游戏,满怀喜悦地大量享受顺便碰上的普通酒,菲琳娜在这乌烟瘴气的生活方式中,暗中注意这位不易接近的英雄,但愿他得到福神的照顾。

  剧团特别高兴的心爱消遣在于即兴表演的游戏,这时他们模仿和串演至今资助和救济过他们的人。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很好地注意到了各种高尚人物的外表特征,模仿出来引起其他团员的极大喝彩。菲琳娜从自身经验的秘密档案中选读几件别人向她求爱的宣言,他们听后,怀着幸灾乐祸的心理笑得不可开交。

  威廉责骂他们忘恩负义;可是他们反驳他,据说,他们在那儿得到的东西,早已充分用劳动偿还了,何况那儿对待他们这些有功人员的一般态度并不甚好。现在他们抱怨,那儿的人对待他们多么不尊重,多么冷落了他们。

  讥讽、嘲弄和模仿又开始了,而且越来越刻薄,越说越离谱。

  “我希望,”威廉接着说,“通过你们的表示既显不出妒忌,也显不出自满,你们对那些人物及他们的关系是从正确的观点来考察。有人一出生就被置于人类社会的较高地位,这是一桩独特的事情。凡是通过继承的财富便轻而易举地生活的人,凡是从青年时候起,如果我可以这样说,就发现周围有丰富的人类现成财物的人,多半习惯于把这些财物看作是首要的和伟大的东西,却对于天赋人类的美好价值不甚明了。高贵人物对低级人物以及他们相互间的态度,是根据外表的优点来估量的;他们承认每个人的头衔、等级、衣着和装备,就只是不承认他的劳绩。”剧团成员听了这番话,大声喝彩不已,他们认为劳绩卓著的人老是被冷落,贵族社会中丝毫没有自然的和热情的交往,这是讨厌不过的。特别对于后一点,他们越扯越远了。

  “你们别骂他们,”威廉大声说,“还是惋惜他们吧!因为他们对于从大自然的内在财富中流溢出来、而被我们视为崇高的幸福,很少有强烈的感觉。只有我们一无所有或所有不多的穷人,才有幸大量享受友谊的幸福。我们既不能通过慈悲来提高我们亲爱的人,也不能通过恩宠来提拔他们,或者通过馈赠来使他们幸福。我们除了自我而外别无他物。倘使这整个自我一旦有一定价值,能保证朋友永远幸福,我们就得作出牺牲。这对施与者与承受者是何等享受,何等幸福啊!忠诚把我们置在多么幸福的状态!它赋予转瞬即逝的人生以天国的永恒;它成为我们财富的主要资本。”迷娘听了这些话后,就走近威廉,伸出温柔的手腕抱着他,把小小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脯上。他用手抚摩女孩的头,继续说道:“一个大人物多么容易赢得人的情感!多么容易占有人的心!一种适意的、方便的、略带几分人情味的态度就产生奇迹,他有许多方法牢牢把握着已经获得的理智。这一切对我们来说,就稀少一些,也困难一些,所以我们对于获得的和成功的东西给与较大的价值,是自然不过的了。有多少关于忠诚仆人的动人事例,他们对他们的主人作出牺牲!莎士比亚给我们在这方面描写得多么美妙!在这种情形下,忠诚是高贵心灵要和更伟大的人物同等起来的一种努力。通过持续的亲近和爱,仆人就和他的主人同等起来,不然的话,主人有权利只把仆人看作雇佣的奴隶。不错,这种品德只适用于低下等级的人,这种人不能缺少这种品德,而这种品德也使他生色不少。容易赎身的人,也容易受到引诱,而摆脱报恩的心愿。不错,在这种意义上,我相信可以这样断言:一个伟大人物或许会有朋友,但他不能成为别人的朋友。”迷娘对他越贴越紧了。

  “好啦,”剧团中有个人说,“我们用不着他们的友谊,也从没有要求过。不过他们应当对艺术理解得更好一些,他们可是打算保护艺术呀。当我们表演得最好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理睬,一切纯粹是有成见的。他们宠爱谁,谁就讨人喜欢,而值得喜欢的人,他们却不宠爱。往往是无聊和乏味的东西引起注意和赞赏,这可是不容许的呀。”

  “要是我来算一下,”威廉回答道,“什么是幸灾乐祸,什么是冷嘲热讽,那么,我就认为在艺术上也和在爱情上一样。俗人想在他精神涣散的生活中怎样维持内心世界,一位艺术家就不同了,他要想创造出一点完美的作品,就必须始终保持内心世界,就连那按照艺术家的期待和愿望而参加工作的人,也不能对此一无所知。

  “我的朋友们,请相信我吧,才能也和品德一样:人们必须为了它们本身的缘故而爱它们,或者完全放弃它们。不过它们二者只能象一种危险的秘密被人在暗中锻炼,只有这样,它们也才被人认识和得到酬劳。”

  “可是等到有行家发现我们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饿死了,”角落里有个人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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