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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见世面(2)


  技斯蒂涅咬着伏盖太太家一个铜子一个的煮熟梨,心上想: “嘿!巴黎的妇女知道了,准会到这儿来向我求爱。”  

  这时栅门上的铃声一响,驿车公司的一个信差走进饭厅。他找欧也纳·特·拉斯蒂涅先生,交给他两只袋和一张签字的回单。欧也纳被伏脱冷深深的瞅了一眼,好象被鞭子独了一下。  

  伏脱冷对他说:“那你可以去找老师学击剑打枪了。”

  “金船到了,”伏盖太太瞧着钱袋说。  

  米旭诺小姐不敢对钱袋望,唯恐人家看出她贪心。

  “你的妈妈真好,”古的太太说。  

  “他的妈妈真好,”波阿莱马上跟了一句。  

  “对啊,妈妈连血都挤出来了,”伏脱冷道。“现在你可以胡闹,可以交际,去钓一笔陪嫁,跟那些满头桃花的伯爵夫人跳舞了。可是听我的话,小朋友,靶子场非常去不可。”  

  伏脱冷做了一个瞄准的姿势。拉斯蒂涅想拿酒钱给信差,一个钱都掏不出来。优脱冷拿一个法郎丢给来人。  

  “你的信用是不错的,”他望着大学生说。  

  拉斯蒂涅只得谢了他,虽然那天从鲍赛昂家回来,彼此抢自过几句以后,他非常讨厌这个家伙。在那八天之内,欧也纳和优脱冷见了面都不做声,彼此只用冷眼观察。大学生想来想去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大概思想的放射,总是以孕育思想的力量为准的,头脑要把思想送到什么地方,思想便落在什么地方,准确性不下于从炮身里飞出去的弹丸,效果却各各不同。有些娇嫩的个性,思想可以钻进去损坏组织;也有些武装坚强的个性,铜墙铣壁式的头脑,旁人的意志打上去只能颓然堕下,好象炮弹射着城墙一样;还有软如棉花的个性,旁人的思想一碰到它使失掉作用,犹如炮弹落在堡垒外面的泥沟里。拉斯蒂涅的那种头脑却是装满了火药,一触即发,他朝气太旺,不能避免思想放射的作用,接触到别人的感情,不能不感染,许多古怪的现象在他不知不觉之间种在他心里。他的精神视觉象他的山猫眼睛一样明彻;每种灵敏的感官都有那种神秘的力量,能够感知遥远的思想,也具有那种反应敏捷,往返自如的弹性;我们在优秀的人物身上,善于把握敌人缺点的战士身上,就是佩服这种弹性。并且一个月以来,欧也纳所发展的优点跟缺点一样多。他的缺点是社会逼出来的,也是满足他日趋高涨的欲望所必需的。在他的优点中间,有一顷是南方人的兴奋活泼,喜欢单刀直入解决困难,受不了不上不下的局面;北方人把这个优点称为缺点,他们以为这种性格如果是缪拉成功的秘诀,也是他丧命曲原因。①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一个南方人把北方人的狡猾和洛阿河彼被岸②的勇猛联合起来,就可成为全材,坐上瑞典的王位。③  因此,拉斯蒂涅决不能长久处于伏脱冷的炮火之下,而不弄清楚这家秋究竟为敌为友。他常常觉得这怪人看透他的情欲,看透饱的心思,而这怪人自己却把一切藏得那么严,其深不可测正如无所不知,无所不见,而一言不发的斯芬克斯。这财欧也纳荷包里有了几文,想反抗了。伏肠冷喝完了最后几口咖啡,预备起身出去,欧也纳说:  

  “对不起,请你等一下。  

  “千么?”伏脱冷回答,一边戴上他的阔边大帽,提起铁手杖。乎时他常常拿这根手杖在空中舞动,大有三四个强盗来攻击也不怕的神气。  

  “我要还你钱。”拉斯蒂涅说着,急急忙忙解开袋子,数出一百四十法郎给伏盖太太,说道:“账算清,朋友亲。到今年年底为止,咱们两讫了。再请兑五法郎零钱给我。”  

  “朋友亲,账算清,”波阿莱瞧着伏脱冷重复了士句。

  “这儿还你一法郎,”拉斯蒂涅把钱授给那个戴假头发的斯芬克斯。  

  “好象你就怕欠我的钱,嗯?”伏脱冷大声说着,犀利的目光直瞧到他心里;那副涎皮赖脸的挖苦人的笑容,欧也纳一向讨厌,想跟他闹了好几回了。  

  “暖……是的,”大学生回答,提着两只钱袋预备上楼了。

  伏脱冷正要从通到客厅的门里出去,大学生想从通到楼梯道的门里出去。  

  “你知道么,特·拉斯蒂涅喇嘛侯爵大人,你的话不大客气?”伏脱冷说着,砰的一声关上容厅的门,迎着大学生走过来。大学生冷冷的瞅着他。  

  拉斯蒂涅带上饭厅的门,拉着伏脱玲走到楼梯脚下。楼梯间有扇直达花园的板门,嵌着长玻璃,装着铁栅。西尔维正从厨房出来,大学生当着她的面说:  

  “伏脱冷先生,我不是侯爵,也不是什么拉斯蒂涅喇嘛。”

  “他们要打架了,”米旭诺小姐不关痛痒的说。  

  “打架!”波阿莱跟着说。

  “噢,不会的,”伏盖太太摩挲着她的一堆洋钱回答。  

  “他们到菩提树下去了,”维多莉小姐明了声,站起来向窗外张望。“可怜的小伙子没有错阿。”  

  古的太太说:“上楼吧,亲爱的孩子,别管闹事。”

  古的太太和维多莉起来走到门口,西尔维迎面拦住了去路,说道:  

  “什么事啊?伏脱冷先生对欧也纳先生说:咱们来评个理吧!说完抓着他的胳膊,踏着我们的朝鲜蓟走过去了。”  

  这时伏脱冷出现了。——“伏盖妈妈,”他笑道,“不用怕,我要到菩提树下去试试我的手枪。”  

  “哎呀!先生,”维多莉合着手说,“干么你要打死欧也纳先生呢?”

  伏脱冷退后两步,瞧着维多莉。  

  “又是一桩公案,”他那种嘲弄的声音把可怜的姑娘羞得满面通红。“这小伙子很可爱是不是?你教我想起了一个主意。好,让我来成全你们俩的幸福吧,美丽的孩子。”  

  古的太太抓起女孩子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凑在她耳边说:

  “维多莉,你今儿真是莫名其妙。”  

  伏盖太太道:“我不愿意人家在我这里打枪,你要惊动邻居,老清早叫警察上门了!”  

  ①缪拉为法国南方人,拿破仑之妹婿,帝政时代名将之一,曾为拿波里王,终为舆军俘获枪决,以大胆勇猛出名。
  ②洛阿河彼岸事实上还不能算法国南部;巴尔扎克笔下的南方,往往范围比一般更广。  
  ③指裴拿陶德,也是法国南方人,拿破仑部下名将。后投奔瑞典,终为瑞典国王,迄今瑞典王室犹为裴氏嫡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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