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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不仅如此,我的货物,什么布啊,绒啊,粗呢啊等等,都是地地道道的英国货;另外一些东西则都是这儿特别贵重和需要的物品。我设法高价出售,结果赚了四倍的利润。现在,就我的种植园发展情况而言,已大大超过了我那可怜的邻居了。因为,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买了一个黑奴和一个欧洲人佣人。另外,前面提到过,那位葡萄牙船长从里斯本也给我带来了一个仆人。

  常言道,富得快,麻烦来。我的情形完全是这样。第二年,我的种植园大获成功。我从自己的地里收了五十捆烟叶,除了供应当地的需要外,还剩下很多。这五十捆烟叶每捆一百多磅重;我都把它们晒好存放起来,专等那些商船从里斯本回来。这时,生意发展,资财丰厚,我的头脑里又开始充满了各种不切实际的计划和梦想。这种虚妄的念头往往会毁掉最有头脑的商人。

  我若能长此安居乐业下去,生活必然会无比幸福。正是为了能获得这些幸福,我父亲曾竭力规劝我过一种安份守己的平静生活;而且,他告诉我,只有中间地位的生活,才享有种种幸福。他的看法确实是通情达理、切合实际的。然而,冥冥中另一种命运在等待着我。我自己一手造成了自己的不幸,增加了自己的过错,使我后来回想起来倍加悔恨。我后来遭遇的种种灾难都是由于我执迷不悟,坚持我遨游世界的愚蠢愿望,并刻意去实现这种愿望。结果,我违背了大自然与造物主的意愿和自己的天职,放弃用通常正当的手段追求幸福的生活,以致给自己造成无穷的危害。

  正如我上次从父母身边逃走一样,这时我又开始不满于现状。我本来可以靠经营种植园发家致富,可我偏偏把这种幸福的远景丢之脑后,去追求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异想天开,想做个暴发户,而不是像通常一般人那样靠勤劳积累致富。这样,我又把自己抛入人世间最不幸的深渊。如果我没有那种种虚幻的妄想,我的生活一定会康乐安适的。

  现在,让我把以后发生的一切慢慢向读者细说。你们可以想象,当时我在巴西已呆了四年,我经营的种植园也渐渐兴旺发展起来。我不仅学会了当地的语言,而且,在种植园主和城里的商人中间有了不少熟人,交了不少朋友。我说的城里,就是我在巴西登陆的港口城市圣萨尔瓦多。我与他们交谈时,经常谈到我去几内亚沿岸的两次航行,告诉他们与黑人做生意的情况。我对他们说,与黑人做生意真太容易了,只要用一些杂七杂八的货物,什么假珠子啦,玩具啦,刀子剪子啦,斧头啦,以及玻璃制品之类的东西,就可换来金沙、几内亚香料及象牙之类贵重物品,还可换来黑奴。在巴西,当时正需要大量的黑奴劳动力。

  每当我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大家都仔细倾听;尤其是买卖黑奴的事,更引其他们的兴趣。当时,贩运黑奴的买卖还刚刚开始。从事贩卖黑奴的商人必须签约,保证为西班牙殖民地和葡萄牙殖民地供应黑奴,并必须获得西班牙国王或葡萄牙国王的批准。贩运黑奴是一种垄断的贸易,因而在巴西黑奴进口的数量不多,价钱也特别昂贵。

  有一次,我与一些熟悉的种植园主和商人又很起劲地谈论这些事情。第二天上午,有三个人来找我。他们对我说,他们对我昨天晚上的谈话认真思考了一番,特前来向我提出一个建议。但他们说,这建议必须保密。因此他们要求我严守秘密。然后,他们对我说,他们想装备一条船去几内亚。他们说,他们都像我一样有种植园,但最感缺乏的是劳动力。他们不可能专门从事贩运黑奴的买卖,因为他们回巴西后不可能公开出售黑奴,因此,他们打算只去几内亚一次,回巴西后把黑奴偷偷送上岸,然后大家均分到各自的种植园里去。简而言之,现在的问题是,我愿不愿意管理他们船上的货物,并经办几内亚海岸交易的事务。他们提出,我不必拿出任何资本,但回来后带回的黑奴与我一起均分。

  必须承认,如果这个建议是向一个没有在这儿定居,也没有自己经营的种植园的人提出来的话,确是十分诱人的。因为这很有希望赚一大笔钱,何况他们是下了大资本的,而我却不必花一个子儿。但我的情况却完全不同。我已在巴西立足,只要把自己的种植园再经营两三年,并把存放在英国的一百英镑再汇来,那时,再加上那点小小的积蓄,不愁不挣出一个三四千英镑的家当,而且还会不断增加。处于我现在这种境况的人,再想去进行这次航行,那简直就太荒唐了。

  但我这个人真是命里注定自取灭亡,竟然抵御不了这种提议的诱惑,就像我当初一心要周游世界而不听父亲的忠告一样。一句话,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答应我不在的时候照料我的种植园,如果我失事遇难的话,又能按照我的嘱咐处理种植园,那我极愿同他们一同前往几内亚。对此他们都一一答应,并立下了字据。我又立了一份正式的遗嘱,安排我的种植园和财产。我立我的救命恩人船长为我种植园和财产的全权继承人,但他应按照我在遗嘱中的指示处置我的财产:一半归他自己,一半运往英国。

  总之,我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竭力保护好自己的财产,并维持种植园的经营。但是,如果我能用一半的心思来关注自己的利益,判断一下应做和不应做的事情,我就决不会放弃自己正在日益兴旺的事业,把发家致富的前景丢之脑后而踏上这次航行。要知道,海上航行总是凶险难测的,更何况我自己也清楚,我这个人总是会遭到种种不幸。

  可是,我却被命运驱使,盲目听从自己的妄想,而把理智丢之九霄云外。于是,我把船只装备好,把货也装好;同伴们也按照合同把我托付的事情安排妥当。我于一六五九年九月一日上了船。这是一个不吉利的日子。八年前,我违抗父母严命,不顾自己的利益,从赫尔上船离家,也正是九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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