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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似赠黄生序


  五年时,某送别介卿于洪州。黄生年十四五,在舟中出入吾二人之间,与众童子无异。其时从介卿于淮南,至者独言黄生敏且勤,自此黄生之能浸浸闻。至介卿之门者,归莫不爱其为人,而异其业之进。介卿以书抵黄生之亲,亦骤称之。于是黄生之里人皆叹其善自致,而畏且慕之。其大父虽已老,其母虽久寡居,闻黄生之进如此,虽在千里之外,犹朝夕侍其旁也。虽书信岁不过三四至,犹朝夕与之上下语也。非特如是也,其喜殆甚于朝夕侍其旁,朝夕与之上下语也。何则?黄生在其家,无以异于众童子,一出而得大贤为之依归,遂以能闻于人,为其大父与母者,其独能勿喜乎?其不愈于朝夕侍其旁,朝夕与之上下语乎?予闻之亦喜甚。

  而予自洪州归,虽其身去介卿之侧,其心焦然,食息坐作,无顷焉不在介卿也。人有至自介卿之门者,虽奴隶贱人,未尝不从之委曲反复问介卿起居状与其行事,得其所施为,虽小事皆识之,以自警且自慰也。初如此,时以谓介卿虽系职于扬,不可以来视我,我幸布衣,有兄弟以养,可去而视介卿,或一年或二年,当复见之也。既别之明年,则欲经营家事而后去,不幸祖母病不起,遂不果行。明年返葬祖母于南丰,行事益以阔,而未之南丰时,予已病,虽病犹谓旦夕且愈,南丰归,可必于行也。既归,病几不可治,至于今且三年,虽幸可治,然气闭胸中,既食则不可坐,不可骑,而介卿方为县于鄞,自抚之鄞,不可以舟通行,事愈未合也。然日孜孜念之,凡询介卿之事于人,虽奴隶贱人加详焉。于奴隶贱人犹然,况衣冠降登,絜然为士者乎?况吾介卿朝夕所与居,教诲而称之者乎?故闻黄生之归也,日企而望之,庶乎其来视我也。居一日,黄生来。望其表,其步趋之节,揖让之容,固有似乎介卿者。人而视其色,听其言,其气愉愉而其音淳淳,不似乎介卿者少矣。其学其归,得之乎介卿何多也。间而省其书,则又如出诸介卿之手。问介卿之事,皆能道其远者,大者焉。甚矣!黄生之似吾介卿也。吾得之,废食与寝而从之。吾喜也,惟恐其去我,而尚恨其来之不早也。庄生言见似人者而喜矣,信然哉!嗟乎黄生,岂特一时慰我也!于是知介卿之德,人人这深、化人之速也如此,使得其志于天下,何如哉?以从介卿于淮南者数人较之,不人人皆然,而黄生独然,则又知黄生之所自致者亦荦荦绝众,使坚且久,其所至如何哉?因介卿之教诲、黄生之自致而思乎人莫不欲有立,然而有贤父兄之渐泽,而卒不入于善者,其自反于心如何也?亦思介卿之道德,于今为大备,而黄生为日进,独予断然不一二备而不尺寸进,比其少之时缺且忘者众矣,其自愧于心如何也?以心之愧也,则欲重警戒自修。是介卿之教不独裕于黄生,黄生之自致不独裕于己,而皆有以及予也,其喜不又多乎?

  黄生勉之。如介卿者,方驾周孔之道行乎百代之下,而追于百代之上者也,生之似介卿,宜求至乎是而止也。若予者,将从事于左右焉,介卿与生也,其能勿助乎?因其然也,故历道之,作《喜似赠黄生》而示众卿,且将自省焉。〈《南丰曾子固先生集》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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