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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仓


  世之言治法者,莫不以三代唐虞为之本而两汉隋唐为之末。然三代唐虞之法未必行于今而皆得其便,两汉隋唐之法未必行于今而皆失其利也。故善言治者,不在乎援古高论,在乎当而已矣;善言法者,不在乎超世迈俗,在乎宜而已矣。

  夫义仓者不兴于唐虞之世也,不建于三代之君也,不起于两汉之时也,盖始于隋而盛于唐者也。其道以振乏为本,以恤民为先,以博施为法,以乐输为率,以众赖为便,以义和为名。各于其社树之以仓,各令其民入之以谷。设其官守,严其戒令。丰岁则劝课而输之,凶年则发彻而散之。不烦于刑而民乐从,不费于国而民无困。于上有救贫恤饥之政,于下无转沟殒壑之苦。以言其济施,则仁之厚者也;以言其输入,则义之广者也;以言其取与,则和之至者也。其在隋则长孙倡而始之,其在唐则戴胄举而行之。文帝从长孙之计,于是民俗以安,国费以省,邦储以厚,而卒能成大业之治焉。及太宗从戴胄之言,于是和气以洽,仁风以畅,王业以固,而卒能成贞观之风焉。降及天皇,其法始敝,弗以为博施之本而为军国之费,弗以乐输之赋而为征取之科。自是之后,名存而实废矣。由此观之,前世所以恤民而后世所以暴民,明主所以为治而昏主所以为乱者,其义仓之谓乎?

  国家革五代之苛,建一王之治,于兹有年矣。租赋之调不为不中也,配敛之科不为不节也,赈恤之政不为不行也,敝滥之源不为不究也。然此岁以来,急于边费,以征以取,浸暴于常。而又有聚敛之臣,贪残之吏,剥下以奉上,刻私而徇公,往往窃前世恤民之法而为当今敛民之调者,累累皆是,则义仓者亦其一端也。夫昔之所谓义仓者,以义为本而行乎赈恤者也,今之所谓义仓者,以义为名而务于诛求者也。昔之义仓,务所以安之;今之义仓,务所以掊之。昔之义仓,则立仓于社,聚谷于众,年丰则取之,民饥则与之,不令而民从,不督而民劝,故曰以义为本而行乎赈恤也;今之义仓,则有仓之号而无仓之制,有义仓之名而无义仓之实,约租之多寡而增其数,计入之丰约而定其籍,年丰则有以取之,民饥则无与振之,故曰义为名而务于诛求者也。诚能复隋唐之法而建其仓,探隋唐之本而行其义,则恤灾弭患、安民泰俗无大于此者。茍不如是而徒立其号,以为征取之术,则不若勿行之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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