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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茶


  农桑贡赋,王道之本也;管榷杂税,王道之末也。善为国者,重其本而轻其末,不善为国者反是。由尧舜至文武皆重其本者也。由秦汉至隋唐,重其本故薄征轻敛,而天下有仁义之俗焉;重其末故急徭横赋,而县官遂兴管榷之利焉。管榷之利,茶其首也。当汉武之时,其食国用皆不足,虽群臣献策,尽笼天下之货,然茗Η之利犹不之取,历代议者亦未尝一言及之。至唐永泰中,天下耗竭,莫或为计,乃有赵赞首陈税之策。贞元之后,又兼张滂之谋,虽权宜立制,功不合于古,然亦未至于榷也。逮乎文宗,当李训辅之,恣为诡说以惑其听,内则协郑注奸邪之议,外则资王涯刻暴之苦,始立使号以榷茶为名。茶之有榷,自此始也。于时新令一出,所暴虐者甚众,以是故身伏大诛。尔后贤臣继世,一兴一废,或以惨急而行之,或以仁慈而议之。如裴休者,则欲去榷复税以十二之法;如令狐楚者,则欲通商惠众,以增上下之便。虽深究利害各极当时之宜,然行之一朝,流弊千载。

  我国家勃兴昌运,抚有方国,四圣接武,泽流生民。所先者仁义之化也,所行者礼乐之教也,所敦者农桑之业也,所后者管榷之利也。然卒所以资国用而足兵食者,唯货一扃尤为剧大。自曩岁群臣定议随土宜而制之,或禁其私鬻以充郡县之课,或通商人以泄县官之利,各任其俗,成乎便宜。

  以今观之,则禁者诚非,而通者诚是也。何则?茗者山林之所产也,山林者人力之所营也。所营者博,则所生者众。所生者众,则所赋者余。所赋者余,则常生之业毕出于是矣。今乃申严号令,窒其私鬻之路,欲使民利一归于公,虽敛之计诚得其术,曾不知敝生于下而抵冒之狱阗然而起矣。及其不胜也,然后从而加之,民或至死亡而不惧令,或至峻烈而无益,久不易则无乃伤仁慈之政乎?而又上之而急,继以千艘,一岁之庸,动逾百倍,伤财暴众,无大于此,故曰禁者诚非也。今若普治天下,均其常法,上则蓄之以大扃,下则通之于商人。其直也,就中都而入之;其茗也,由外郡而与之。俾夫周旋海内,自受其益,所过关市,则悉增其税,所至郡国,则悉弛其禁。大可以减县官每岁之用,小可以息生民抵冒之狱,此谋一立,万世利之。故曰通者诚是也。二者之论,期于一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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