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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侂胄专政(2)


  四年五月己亥,加韩侂胄少傅,赐玉带。

  八月丙子,以谢深甫知枢密院事,许及之同知院事。及之为吏部尚书,谄事韩侂胄,无所不至。居二年不迁,见侂胄,流涕叙其知遇之意,衰迟之状,不觉屈膝。侂胄恻然怜之,故有是命。侂胄尝值生辰,朝臣毕集,及之适后至,阍人掩关拒之,及之大窘,会闸未及闭,遂俯偻而入。当时有“由窦尚书”、“屈膝执政。”之语,传以为笑。

  是月,以赵师择为工部侍郎。师择附韩侂胄,得知临安府。侂胄生日,百官争贡珍异,师择最后至,出小合,曰:“愿献少果核侑觞。”启之,乃粟金蒲桃小架,上缀大珠百余颗,众惭沮。侂胄有爱妾张、谭、王、陈四人,皆封郡夫人,其次有名位者又十人。或献北珠冠四枚于韩侂胄,侂胄以遗四夫人,其十人亦欲之,未有以应也。师择闻之,亟市北珠,制十冠以献。十人者喜,为求迁官,拜工部侍郎。侂胄尝与众客饮南园,过山庄,顾竹篱草舍,曰:“此真田舍间气象,但欠犬吠鸡鸣耳。”俄闻犬嗥丛薄,视之,乃师择也,侂胄大笑。

  五年春正月庚子,夺前起居舍人彭龟年等官。初,赵汝愚定策时,枢密院直省官蔡琏从旁窃听,因而漏言,汝愚窜之。既而逃临安,韩侂胄闻之,乃使琏诬告汝愚定策时有异谋,具列宾僚所言,凡七十余纸。诏下大理捕鞫彭龟年、曾三聘、沈有开、叶适、项安世等以实其事。中书舍人范仲艺谓侂胄曰:“章惇、蔡确之权不为不盛,然而至今得罪于清议者,以同文狱故耳。相公胡为蹈之。”侂胄曰:“某初无此心,以诸公见迫,不容己,但莫问其人。”乃知京镗、刘德秀实主其议。侂胄取录黄藏之,事遂格。张釜、刘三杰、张严、程松等论之不已,诏累经赦宥,宜免。然犹夺龟年、三聘官,而擢琏进义副尉。

  六年秋七月,以陈自强签书枢密院事。自强尝为韩侂胄童子师,及侂胄当国,自强入都待铨,欲见之,无以自通,僦居主人出入侂胄家,为入言之。一日侂,胄召自强,比至,则从官毕集。侂胄设褥于堂,延自强升坐,再拜,次召从官同坐,从官踧踖,莫敢居上者。侂胄徐曰:“陈先生老儒,汨没可念。”坐客唯唯。明日,交章荐其才,即除太学录。未逾岁,三迁为秘书郎。既入馆,即改右正言。月余,拜谏议大夫、御史中丞。旬日,遂秉政。

  九月甲子,婺州布衣吕祖泰上书请诛侂胄。祖泰,祖俭从弟也,性疏达,尚气谊,论世事无忌讳。先是,祖俭以言事贬,祖泰语其友曰:“自吾兄之贬,诸人箝口。我虽无位,义必以言报国,当少须之,然亦不敢以累吾兄也。”至是,祖俭卒,祖泰乃击登闻鼓上书,论韩侂胄有无君之心,请诛之,以防祸乱。其略曰:“道学,自古所恃以为国者也。丞相赵汝愚,今之有大勋劳者也。立伪学之禁,逐汝愚之党,是将空陛下之国,而陛下不知悟耶。陈自强何人也,徒以韩侂胄童稚之师,躐致宰辅,陛下旧学之臣,若彭龟年等,今安在哉。苏师旦,平江之吏胥,周筠,韩氏之厮役,人共知之。今师旦乃以潜邸随龙,筠以皇后亲属,俱得大官。不知陛下在潜邸时,果识所谓苏师旦者乎。椒房之亲,果有厮役之周筠者乎。侂胄徒自尊大,而卑陵朝廷一至于此。愿亟诛侂胄、师旦、筠,而逐罢自强之徒。故大臣在者,独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不然,事将不测。”书下三省,朝论杂起。

  御史施康年以为必大实使之,遂露章奏劾,且谓“淳熙之季,王淮为首相,必大尝挤而夺之位,倡伪徒,植党与。今屏居田野,不自循省,而诱致狂生,扣阍自荐,以觊召用。”林采言:“伪学之成,造端自周必大,乞加贬削。”遂贬必大一官,为少保。降诏“吕祖泰挟私上书,语言狂妄,拘管连州。”右谏议大夫程松与祖泰狎友,惧曰:“人知我素与游,其谓我与闻乎?”乃独奏,言:“祖泰有当诛之罪,且其上书必有教之者,今纵不杀,犹当杖脊黥面,窜之远方。”殿中侍御史陈谠亦以为言。遂杖祖泰一百,配钦州牢城收管。

  冬十月,加韩侂胄太傅。十一月己未,皇后韩氏崩。

  嘉泰元年八月,以张岩参知政事,程松同知枢密院事。岩、松皆附韩侂胄,松谄侂胄尤甚,自知钱塘县,不二年,为谏议大夫。满岁未迁,殊怏怏,乃市一妾献之,名曰松寿。侂胄曰:“奈何与大谏同名。”答曰:“欲使贱名常达钧听耳。”侂胄怜之,遂得同知枢密院。

  二年春正月,以苏师旦兼枢密都承旨。初,韩侂胄为平江府兵马钤辖时,师旦以笔吏事之,侂胄爱其辨慧。帝登极,窜姓名于藩邸吏士内,遂以随龙恩得官。至是,权势日盛。

  十二月甲申,立贵妃杨氏为皇后。自韩后崩,中宫未有所属,后为贵妃,与曹美人俱有宠。韩侂胄以后颇涉书史,知古今,性警敏,任权术,而曹美人柔顺,劝帝立曹氏。帝不从,竟立后,由是后与侂胄有怨矣。

  加韩侂胄太师,封平原郡王。先是,监惠民局夏允中上书,请依文彦慱故事,以侂胄平章军国重事。侂胄缪为辞谢,诏不许,而罢允中。至是,进位太师。侂胄欲以势利蛊士大夫之心,薛叔似、辛弃疾、陈谦等皆起废显用,当时困于久斥者,往往损晚节以规荣进。政府、枢密、台谏、侍从,皆出侂胄之门,而苏师旦、周筠,又侂胄厮役,亦得预闻国政,群小满朝,势焰薰灼。

  三年五月,以陈自强为右丞相。时,韩侂胄专权,凡所欲为,宰执惕息,不敢为异。自强至印空名敕札授之,惟所欲为,宰执不与知也。言路扼塞,每月按举小吏一二人,谓之月课。又有泛论君德、时事,皆取其陈熟缓慢,略无撄拂者言之。或问之,则愧谢曰:“聊以塞责耳。”加以苞苴盛行,自强尤贪鄙,四方致书馈,必题其缄云:“某物若干并献”,凡书题无“并。”字则不开。纵子弟亲戚关通货贿,仕进干请,必谐价而后予。尝语人曰:“自强惟一死以报师王。”每称侂胄为恩王、恩父,苏师旦为叔,堂吏史达祖为兄。侂胄奸宄专国,自强表里之功为多。

  开禧元年秋七月庚申,诏朝侂胄平章军国事,立班丞相上,三日一朝,赴都堂治事。论者谓侂胄系衔,比吕夷简省“同。”字,则其体尤尊,比文彦博省“重。”字,则其所与者广,于是三省印并纳其第。侂胄置机速房于私第,甚者,假作御笔升黜将帅,事关机要未尝奏禀,人莫敢言。

  时,侂胄专政既久,党与遍内外,天子孤立于上,威行公省,权震宇内。尝凿山为沼,下瞰太庙。出入宫闱无度。孝宗畴昔思政之所,偃然居之,老宫人见之,往往流涕。颜棫草制,以为“得圣之清”。易祓撰答诏,以“元圣。”褒之。四方投献者,谓伊、霍、旦、奭不足以拟其勋。余嚞请加九锡,赵师择乞置平原府官属,侂胄皆当之不辞。其嬖妾皆封郡国夫人,每内宴,与妃嫔杂坐,恃势骄倨,掖庭皆恶之。后伏诛,籍其家,多乘舆服御之饰,其僭紊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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