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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唐尧居母丧 后羿缴大风(2)


  弃在旁问道:“老先生刚才所说的风伯、箕伯、巽二、飓母、孟婆、封姨等,当然都是司风之神了,但是他们的历史如何?还请老先生讲给我们听听。”

  务成子道:“风伯名叫飞廉,是个神禽,其身如鹿,其头如雀,有角而蛇尾,浑身豹文,是司风的专官。箕伯是二十八宿中之箕星,照五行推起来,箕是东方木宿,风是中央土气,木克土,土为妻,所以箕是风之夫,风是箕之妻,夫从妻之所好,所以箕星最喜欢风。但是箕星在二十八宿中自有专职,所以他的对于风,不过旁及,并非专司,平时不甚去管理,只有月亮走到他星宿里的时候,他就要起风了。

  “至于巽二,是主持风信最紧要的职员,因为八卦之中,巽为风,他的排行,在兄弟姊妹之中是第二,所以叫作巽二。飓母所管的是海里的风,常住在南海那方面,生性非常暴烈。每当夏秋之间,云中惨然,有晕如虹,长六七尺,就是他要出来的符号。

  “舟人看见了这符号,就好去预备躲避,这亦是他暴而不害的好处。孟婆所管是江里的风。她常游于江中,出入的时候,必有风跟着她,因为她是上帝的少女,所以尊称她叫做孟婆,那个风就叫少女风。封姨姊妹甚多,她的排行是第十八,所以又称为封十八姨,年轻貌美,性最轻狂,专喜欢作弄人,但她的职司最微,不过管理花时之信风而已。”

  契在旁又问道:“风神之中,一半是女子,为什么原故?”

  务成子道:“八卦之中,巽为长女,所以多女子了。”

  正说到此,那从人已将务成子的红匣子取到。务成子把匣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物,递与老将羿。众人一看,原来是一颗极大的珠子,圆径一尺,色黑如漆,却是光晶耀目。务成子道:“此珠名叫玄珠,出在寒山之北,圆水之中,阴泉的底里,所以叫它圆水的原故,因为这个水波常圆转而流,与它水不同。这水中有一黑蚌,其大无比,能够出水飞翔,常往来于五岳之上,千岁而生一珠。某在黄帝时,偶然游于寒山之巅,遇到此蚌,就取到此珠,这就是此珠的来历了。夜间悬起这珠来,明亮如日月,就使日间取出,照耀起来,亦能使百种神祇不能隐其精灵,真个是件宝物。所以这次大风战败之后,如果要变化而逃,老将但将此珠取出一照,他就无可隐遁了。”

  羿道:“假使他已逃远,亦能照得出吗?”

  务成子道:“可以照得出。况且老将自有神箭,能够射高射远,怕他什么?不过据某看起来,老将的神箭上,最好先系一根极长的绳索,仿佛和那弋鸟儿的增缴一般,射着之后,就可以寻踪搜获,拖它过来,岂不好吗!”

  说得众人都大笑起来,当下席散,众人各自归去。

  次日,羿到垩庐之中慰唁陶唐侯,又到庆都坟上去拜谒过,一面挑选兵士,正要东征,忽报亳都又降诏来了。陶唐侯虽在亮阴之中,但是对于君命理应亲接,当下拜受了一看,原来是个禅让之诏,内中并且有“本拟亲率群臣前来敦劝,因病体不堪跋涉,务望早登大位,以副民情”等语。

  陶唐侯不觉大吃一惊,就召集群臣商议如何措词辞谢。司衡羿道:“现在帝的无道,可谓已极,但是这次竟能禅让天下,颇有仁心,亦颇有识力,而且语气恳挚得很,从此可将以前的不善遮盖一半了。老臣的意思,劝我主竟受了他吧,不必辞了。古人说‘成人之美’,亦是此意,不知我主以为何如?”

  陶唐侯道:“这事万万不可。禅让之后,臣反为君,君反为臣,天下断无此理。况且寡人薄德,尤其不克承当,赶快拜表去辞吧。”

  羿道:“老臣听说,从前炎帝敌不过蚩尤,知道黄帝的德大,就让位于黄帝,黄帝亦不推辞。臣反为君,君反为臣,自古有之,何足为奇呢?”

  陶唐侯道:“这个不然,炎帝与黄帝不过一族,并非骨肉,今帝与寡人乃系同胞兄弟,攘兄之位,于心何忍?”

  羿道:“这次并非我主去攘帝的位,是帝自己情愿让位,况且九年以来,帝的失德太甚,难期振作。我主如不肯受禅,将来帝的失德,愈久愈彰,四方诸侯,天下人民,必有怨畔分崩的一日,难免要身败名裂。现在受了帝的禅,既可以成就帝的美名,又可以保全帝的声誉,岂不是两利吗!所以老臣替我主着想,替今帝着想,替天下兆民着想,替先帝的宗社着想,总是以受禅为是。”

  陶唐侯听了,仍旧是摇摇头说:“不可不可。”

  那时君臣两个辩论了许久,其余务成子、弃、契等大小百官都默无一语。羿便向务成子道:“老先生何以不发言,劝劝君侯受禅呢?”

  务成子笑道:“依某看来,以辞之为是。”

  羿大诧异!忙问:“何故?”

  务成子道:“不必说原故,讲理应该辞的。”

  羿听了虽不惬心,但素来尊重务成子,亦不再强争了。于是陶唐侯就恳恳切切的做了一篇辞表,内中还含着几句劝谏帝挚的话语。刚刚拜发出去,忽然报道:“四方诸侯都有拥戴的表文来了,推尊陶唐侯为帝,废去帝挚,表文里面列名的,共有九千二百五十国。”

  陶唐侯看了,更是吃惊。因为在丧服之中,不便自己招待,就由务成子代为延见,并且苦苦辞谢。那些使者都说道:“这次小臣等奉敝国君之命,来推尊陶唐侯践临帝位,假使不答应,敝国君等只有亲来朝觐劝进。切望陶唐侯以天下兆民为重,不要再辞,小臣等不胜盼切之至。”

  务成子又将好多冠冕的话敷衍了一番,才将他们遣发回去。

  这里羿因东方事急,不可再留,也就率师出征。那时大风的势力已过了泰山以北,羿到了历山(原注:今山东省城),东方诸侯齐来相见。羿问起情形,才知道各国自从竖了朱幡之后,大风的风力就不能达到幡的范围以内,所以不能攻进来。但是各国之兵,对于幡以外,亦攻不出去,彼此成了相持之局。

  后来不知怎样,给大风知道是朱幡的原故了,几次三番,要来夺这个幡,幸而守备甚严,未曾给他夺去,这是近日的情形了。羿与逄蒙商议道:“今日是二月十六日,再过五日,就是二月二十一日,可以竖立朱幡之期,我和你各执十面,分向两旁,由小路抄到他后面去竖立起来,将他包围在当中,可以得胜。你看何如?”

  逄蒙道:“好。”

  于是两人各带兵士,执了朱幡,夜行昼伏,向大风后面抄去。

  那大风本想从曲阜之南进攻中原,后来忽被朱幡所阻,不能施展风力,颇觉疑心,以为他们何以有这种法术。仔细探听,才知道是陶唐侯所给的,不免忿恨,立刻变计去攻陶唐侯。哪知节节北行,过了八九十个村邑,处处都有朱幡保护,奈何它不得。屡次设法要想去砍倒它,又做不到,不免心灰意懒,疏于防范,因此羿等抄袭他后路,他竟不知。到了二十一日子时,羿与逄蒙大圈已合成,要害之处都立起朱幡,看看天明,羿等兵士一声呐喊,从四面包围拢来,大叫:“大风往哪里走!快出来受死!”

  大风大惊,竟不知道这些兵是从哪里来的,慌忙率领党羽出来迎敌,作起法来,哪知风息全无,登时手足无措,禁不起那些羿的兵士箭如飞蝗一般的射来,大风军中死亡枕藉,顷刻大乱。大风情知不妙,将身一隐,向上一耸,望天空中逃去。那老将羿在对面山上,瞭望久了,早取出玄珠,交与逄蒙,叫他拿珠向天空不住的照耀,一面取出系有长绳的神箭,向天空中射去。

  说也奇怪,那大风逃到天空,本来已看不见了,给珠光一逼,不觉显露原形。羿观准了,一箭射去,正中着他的膝盖,立脚不牢,直从天空中掉下来,系着一根长绳,仿佛和放风筝的倒栽下来一般。各国兵士看了无不称怪,又无不好笑。但是这一掉下来,直掉到后面去,幸亏有长绳牵住,可以寻视他的踪迹。直寻到三里路外一个大泽边,只见大风已浸在水中,急忙捞起一看,却已头破脑裂,血肉模糊,一命呜呼了。

  原来这大泽旁边有一座高丘,名叫青丘,青丘临水之处,有一块大石,巉削耸峙,大风倒栽下来,头正触在石上,以致重伤滚人水中,所以死了。一个神仙,结果如此,亦可给贪顽凶暴的人做一个鉴戒了。

  且说大风既死,余党悉数崩溃,东方乱事至此遂告一结束。各国诸侯看见大风如此妖异,终逃不了羿的显戮,于是益发归心于陶唐侯,犒师的时候,款待羿等,各诸侯就向羿恳请班师回去之后,务必力劝陶唐侯俯顺万国之请,早正大位,勿再谦辞。羿听了这种话,很是合意,不过不知道陶唐侯的意思究竟肯不肯,亦不敢多说,唯唯而已。过了几日,就班师回去,在路上仿佛听见说帝挚已崩逝了,未知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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