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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晋灭唐汉继晋郭氏周承(1)


  词曰:
  千古伤心旧事,一场谈笑春风。残编断简记英雄,总为功名引动。
  个个轰轰烈烈,人人扰扰匆匆。荣华富贵转头空,恰似南柯一梦。

  却说后唐庄宗李存勖,本姓朱耶,沙陀人。祖赤心,赐姓名李国昌。父克用,破黄巢以功封晋王。及存勖袭封,以兵灭梁称帝,迁都洛阳,号曰后唐。初,李克用临终,以三矢赐存勖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背约归梁。三者吾遗恨也。与汝三矢,无忘父志!”至是,唐主果系燕父子,函梁君臣之首,而契丹亦服,祭于太庙,还三矢焉。以郭崇韬为侍中,崇韬权兼内外。谋猷规益,竭忠无隐,亦颇荐引人物焉。

  唐主幼善音律,或时自傅粉墨,与优人共戏于庭,以悦刘夫人,优名谓之“李天下”,尝自呼曰:“李天下,李天下。”优人敬新磨,遽前批其颊。唐主失色,新磨徐曰:“理天下者,只有一人,尚谁呼耶?”唐主悦,厚赐之,而宠对夫人如故。由是诸伶出入宫掖,侮弄缙绅,群臣嫉愤,莫敢出气。时内府钱财山积,不肯赏赐军士,而于赏赐伶人则无度。又彩民间美女三十余人,以充后宫,学女戏。

  蜀王无道,唐主与宰相议伐蜀,以魏王继岌为西川都统,郭崇韬为都招讨使,军事悉以委之。同光三年十一月戊申,大军西行,入散关,倍道而进。诸城镇望风款附,遂进兵逼成都。

  蜀主舆榇衔璧出降。大军入成都,崇韬禁军士侵掠,市不改肆,自出师至克蜀,凡七十日。时成都虽下,而蜀中盗贼群起,布满山林,崇韬恐大军既去,更为后患,是以淹留未还。唐主遣宦者何延嗣促之,崇韬待之倨,延嗣归,言崇韬专权,王寄身于虎狼之口。唐主遣马彦珪驰诣成都,观崇韬所为何如。刘皇后自为敕与继岌,令杀崇韬。至是继岌命崇韬登楼计事。崇韬方升阶,继岌从者李环挝碎其首,并杀其子廷诲,以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后据蜀,详见后。唐主复因谗杀郭崇韬诸子,又杀功臣李继麟,朝野骇惋。李嗣源叹曰:“吾心不负天地,祸福之来,委之命耳!”天下不解崇韬之罪,人心汹汹,邺都遂作乱。唐主命李嗣源讨之。嗣源至邺都,下令军中明日攻城。

  是夜,马直军士张破败作乱,帅众大噪焚宫。嗣源叱而问之,对曰:“将士从主上十年,百战以并天下,今主上弃恩任威,我辈初无叛心,但畏死耳,今欲与城中合势,请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嗣源涕泣谕之,不从,及诡说得出,遂引兵向大梁。李绍荣奏李嗣源已叛,与贼合,嗣源遣使上章自理,一日数奏,皆为李绍荣所遏,不得通。嗣源由是疑惧。石敬塘曰:“夫事成于果决,而败于犹豫,请速从众议。”康义诚曰:“主上无道,军民怨怒,公从众则生,守节则死。”嗣源乃令安重诲移檄会兵,军势大盛。李绍荣请唐主幸关东招抚,唐主从之。

  唐主至万胜镇,闻嗣源已据大梁,诸军离叛,神色沮丧,登高叹曰:“吾不济矣!”即命旋师归。唐伶人郭从谦帅所部兵攻兴教门,唐兵将皆散,唐主帅亲王卫士守城,为流矢所中。鹰坊人善友,扶至绛霄殿庑下,抽矢,渴惫求水,刘后不省视,遣宦者进酪,须臾遂殂,在位三年。善友敛乐器覆尸而焚之。

  刘后囊金宝,系马鞍,与其所私庄宗之弟申王存渥,及李绍荣逃走,宫人逃散,诸军大掠。是日,李嗣源至罂子谷,闻之恸哭,谓诸将曰:“主上素得士心,止为群小蔽惑致此,今吾将安归乎?”乃入洛阳,止于私第,禁焚掠,拾庄宗骨,于灰烬之余而殡之。唐监国李嗣源获刘后与申王杀之,又杀李绍荣及魏王继岌等。同光四年四月,嗣源用旁支入继之礼,于柩前即位,是为明宗。

  明宗目不知书,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诲读之。重诲亦不能尽通,乃奏选文学之臣,置端明殿学士,以冯道、赵凤为之。

  唐以郭从谦为景州刺史,既至,遣使族诛之。唐初刻《九经》板印书售之,自是学者得书始易。明宗本胡人,克用养子,性不猜忌,与物无竟。登极之年,年逾六十,每夕于宫中焚香祝天曰:“某胡人,因乱,为众所推,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主。”

  天感其诚,次年宋祖生。帝在位八年,年谷屡丰,兵革罕用,校于五代,粗为小康。及殂,第五子从厚立。是为闵帝,在位一年。唐成德节度使潞王从珂举兵凤翔,入洛阳,废其主从厚为鄂王,寻弒之。从珂本姓王,小字阿三,镇州平山寡妇魏氏之子。明宗掠得,养以为子,至是继明宗而自立,是为废帝。

  废帝以千春节置酒,河东节度使石敬塘之妻、晋国长公主上寿毕,辞归晋阳。唐主醉曰:“何不少留,遽归欲与石郎反耶?”敬塘闻之大惧。又使敬塘移镇天平,敬塘益惧,谋于将佐曰:“吾之再来河东也,主上面许,终身不除代。今忽有是命,得非如今年千春节公主所言乎?”都押衙刘知远曰:“明公久将兵,得士卒心,今据形胜之地,士马精强,若称兵传檄,帝业可成,奈何以一纸制书,自投虎口乎?”掌书记桑维翰曰:“主上初即位,明公入朝,不于此时移镇,而卒以河东相授,是天意假明公以利器也。明宗遗爱在人,主上非明宗后,公明宗爱婿,契丹素与明宗约为兄弟,公诚能推心屈节事之,朝呼夕至,何患不成?”敬塘意遂决,表唐主养子,不应承祀,请传位许王。唐主手裂其表,抵于地,以张敬达讨之。敬塘令桑维翰草表,称臣于契丹,且请以父礼事之,约事捷之日,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与之。刘知远谏:“称臣可矣,以父事之太过,厚以金帛赂之,自足以致其兵,不必许以土田,恐异日大为中国之患,悔之无及。”敬塘不从。

  表至契丹,契丹主大喜,俟中秋倾国赴援。契丹主耶律德光将兵救石敬塘,以五万骑与唐将高行周、符彦卿合战,敬塘乃遣刘知远出兵助之,唐兵大败。唐主惧,下诏亲征,诸军骄悍不为用。符彦卿恐其为乱,不敢奉之以法。唐主至河阳,但日夕酣歌。群臣或劝其北行,则曰:“卿辈勿言,石郎使我心胆堕地。”契丹主谓石敬塘曰:“吾三千里来赴难,必有成功。观汝气貌识量,真中原之主也,吾欲立汝为天子。”敬塘辞让,将吏复劝进,乃许之。契丹主作册书,命敬塘为皇帝。敬塘割幽蓟十六州以与契丹,仍许岁输帛三十万匹,改国号曰晋。敬塘沙陀人,姓石氏,是为后晋高祖。唐主与宋审虔等四将复向洛阳,而槔校已皆飞状迎晋主矣。唐主遂与曹太后、刘皇后、雍王重美及宋审虔等携传国玺,登玄武楼自焚。在位三年,后唐亡,凡四主三姓,共十四年。

  是日晚,晋主入洛阳,唐兵皆降。晋主命知远部署京城,城中肃然。寻还都于大梁。在位七年,招抚藩镇,善事契丹,中国稍安。及殂,以幼子重睿托冯道,欲道辅立之。道与景延广议,以国事多艰,宜立长君,乃奉高祖兄敬儒之子齐王重贵立之。齐王既立,以契丹主德光为祖,以高祖为父,而于本生父敬儒反臣而名之。大臣议奉表称臣,告哀于契丹。时契丹改国号曰辽,景广请致书,称孙而不称臣。辽主大怒,搬来责让,延广复以不逊语答之。辽卢龙节度使赵延寿欲代晋帝,屡说辽主击晋,辽主颇然之。辽兵入寇,晋主命刘知远会兵山东,皆不至。晋主疑其有异图,郭威见知远有忧色,谓知远曰:“何东山河险固,风俗尚武,士多战马,静则勤稼穑,动则习军旅,此霸王之资,何忧乎?”辽主大举入寇,桑维翰以国家危在旦夕,求见言事。晋主方在苑中调鹰,辞不见。又诣执政言之,执政不以为然,还谓所亲曰:“晋氏不血食矣。”辽兵环晋营,杜威与李守贞、宋彦筠谋降辽,辽主绐之曰:“景延广威望素浅,恐不能帝中国,汝果降者,当以汝为之。”威喜,遂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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