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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美英雄黄金埋土 少林僧就聘教拳(1)


  且说金台在总兵堂上,杀威棍打到三十下,忽然公子出来传祖母命止住,连及窦大老爷也猜不出母亲什么缘故。少停,进去问个明白便了。太太因为缺少一个烧火人,要金台点做火头军了。窦总兵发落军犯林和,退堂进去,后文再表。再说两个解差叩头领赏出来,辕门外面等着了戚标,寻见了高三保,同到戚标家里。高三保动问如何,戚旗牌含笑把这情由说了一遍。高三保满心大悦,哈哈大笑,个个称奇。为什么太太来讨饶呢?戚标也不知其故,马俭、牛勤多不晓得。高三保已知金台做了火头军,虽只没有出头之日,还亏活得性命,放心得下了。便辞别表兄,就要归家。戚标再四留他留不牢,他只得备酒饯行。说说谈谈,天色尚早,酒罢,三人作别,洒开大步上路。高三保回转家中。马俭、牛勤预先打算好的,说道:“高大爷,我里去哉。勿得知到得东京呢到勿得东京?”

  高三保道:“啊,二位何出此言?”

  牛勤道:“勿瞒你说,我里动身时节,大老爷赏我里十两银子帮盘川的,连金二爷三个人吃用,真大老早用完的了,真正叫做只有来的盘川没有去的路费。如今分文没有,只好讨饭回京的了。饿死在半途中也论不定呢。”

  高三保道:“吓,原来没有盘费。何不早说?些须小事,有何难处?三十两花银送与二公的。”

  牛、马二人道:“啊呀呀,勿敢受的。”

  高三保道:“敢是嫌少么?”

  牛勤道:“妮子嫌少。”

  高三保道:“如此请收了。”

  牛勤道:“噢,一转东京加利奉还。”

  高三保道:“哈哈哈,什么说话。”

  二人辞别走去。牛勤道:“哙,兄弟,我的计策可名功么?巧语花言说过去,就到手三封。”

  马俭道:“拿出来分哉。”

  牛勤道:“入娘贼,屋里去公分来勿及哉?”

  书中一路闲文不表,二人回京把回文缴去,一言交明。

  剪断西边,又讲东边。讲到窦总兵退堂进去,来见太太,动问:“母亲叫孩儿免打军犯林和的杀威棍是何缘故?”

  太太道:“儿啊,做娘的活到来年已是七十岁了。有一句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有子有孙,心满意足,尝要与孩儿说,莫把充军犯人动不动打一百杀威铜棍,打了十个之中勿有一个活的,因此做娘想起甚觉孤凄。人人多是爹娘养的,有什么高来有什么低?虽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到底是好生之德呀。况且我儿已是五十一岁之人了,前长后短,光阴甚快,凭你百岁,终有死期的,劝儿差不多些罢,使尽威风不宜的。况且孙儿虽是英雄气概,到底年纪尚轻,劝我儿快听娘话,为人慈悲些。方才做娘的闻得发炮坐堂,打发丫鬟打听回报,才知解到一名军犯林和,要打一百杀威铜棍,故特命孙儿出来叮嘱你的。”

  窦老爷道:“既是母亲吩咐,孩儿自今以后永绝此例便了。”

  太太道:“这便才是。”

  列位,如若太太早说一个时辰,金台这三十下也不打了。自今以后凡有军犯到配,薄责四十木棍,皮不开,肉不破,人人感念窦老太太的恩典的。

  讲到窦总兵年过半百,只有一位公子,名唤秉忠,年方一十五岁,从幼攻书十分聪俊。将门之子,年轻有力,爱习拳棒。父亲只知武艺,那拳棒却不在行的。为此差人前往少林聘请法通和尚前来教授。差人去了,未曾回来。公子心中总丢不开,只等少林和尚到来,好将拳棒学习。

  书中又要说金台做了火头军在着厨房下,好像黄金埋土,乖人装做呆徒,半像痴颠。叫他挑挑水,水缸磕破,水桶跌坍。叫他烧火,锅子敲穿,柴堆失火。一间厨房几乎烧掉了。吃起饭来偏又来得。这些人大家不合式,零零碎碎的说话,不知讲了多少,个个欺他,金台总不发性。有一个沈娘姨,只得二十四岁。虽只容貌平常,情性极贪风月。见了金台之面,倒有留恋之心,看见众人说他不好,沈娘姨从中帮衬,说道:“你们为何如此?我看他身体生得单薄,谅来无啥大气力的。好人家子息呀,自家勿好。勿得知忤逆了爹娘呢,勿得知强奸了阿嫂,问了做个军罪。还算他的造化,平白无事,太太讨饶,这条性命只算太太救在此的。老爷点他做了火头军,大家要念他初到此间,年纪尚轻,做生活勿地道,到底要看破点点,认勿得真。且等他过了三个黄梅四个夏,生活勿教,自然会了。”

  厨子道:“娘姨,生活做勿来呢,倒也罢哉,但他吃起饭来,样式狼形。”

  沈娘姨道:“咳,我们真正笨得势,监牢里勿知坐了几年哉呀!虽然官府发粮,谅他饱饭总无得吃的,故而饿得这般腔子苦脑,饿得皮包骨哉,怪他勿得,灶前慌吃了几日,自然定了。”

  厨子们道:“大家勿要杀穷人。”

  众人听了沈娘姨之话,大家就照顾金台,生活一件多勿叫他做,饭悉听他吃,吃饱了听凭他玩耍。乌飞兔走,迅速如梭,忽又一月多了。那日,沈娘姨开口问道:“哙,小官人。”

  金台道:“娘姨作什么啊?”

  沈娘姨道:“你啊,晓得他们多道你勿好,有了许多说说话话,我是真正帮你的,你也要替我争气才好呀。你在此一月宽了,原是勿勤勿谨偷闲,倘或被他们告诉了官,门闩勿打,定打皮鞭。”

  金台道:“阿娘姨,到底要我怎么样阿?”

  沈娘姨道:“生活原要做做的。”

  金台道:“做不来的。”

  沈娘姨道:“做勿来学呀,生活做勿来,养妮子是会的。”

  金台道:“也不会的。”

  沈娘姨道:“学呀。”

  金台道:“没有人教道,全仗娘姨教导教导。”

  沈娘姨道:“罗刀水的,倒要讨我的便宜。”

  那娘姨有意说话之间套金台口风,金台反讨他便宜。那娘姨面上登时涨红,说道:“罗刀水的,倒来里作怪,讨我的便宜是罪过的。”

  金台道:“原是我失言了,娘姨不可动气。”

  沈娘姨道:“气是勿气。我且问你到底犯了什么法问军罪的?”

  金台想道:“这个妇人作怪得紧,左右空闲,待我耍他一耍,有何不可?”

  便道:“娘姨有所不知,只为我从前见识差了,见了我家表妹面貌如花,一时起了邪心,四顾无人,扯住了他。”

  沈娘姨道:“拉住他做啥呢?”

  金台道:“说也惶恐的。要与他干干风流事。”

  沈娘姨道:“啊,肯么?”

  金台道:“不肯,我就将他裙子一拉。”

  沈娘姨道:“抵庄强做呢啥?”

  金台道:“那知被他叫喊,众人拿我,此刻问了军罪。背井离乡,难以回家。”

  沈娘姨道:“咳,做出事体来,原是你自己勿好。要两相情愿,得情了开心;一相情原是做勿来的。比方就是我,肯呢,干干这事情,勿肯也要叫喊的。”

  金台便道:“不知娘姨此刻肯也不肯?”

  沈娘姨道:“啐!早死的!”

  二人正在谈心,僮儿福兴走进来,气冲冲叫道:“哙,火头军!”

  金台道:“做什么?”

  福兴道:“我看你生活一件做勿来,吃饱了玩耍,勿但旁观不雅,只怕自家也有点过意不起。”

  金台道:“因为如此,所以在此打算多少有件事弄得来的,承值承值才好。”

  福兴道:“如此罢,老爷这边送送饭,送送茶,这个无本事,再说勿会的了。”

  金台一想:当真没奈何也说不会的。便笑说道:“这个倒还做得来。”

  福兴道:“如此,老爷在花厅上,送茶出去。”

  金台道:“晓得。”

  福兴道:“若然老爷问你为何福兴不送,要你送茶这句说话,如何回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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