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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奉天旨县令擢城隍 设巧计夫人斩倭寇(1)


  却说王公星夜赶赴省城,其时即墨县通详已到,各宪皆知。督宪晋公大怒,飞檄该府县勒限严拿,务获解报,一月不获,即行题参。这日王公先去禀见督宪,随即传进后堂,王公参见毕,未及开口,晋公便道:“你必为被盗之事而来,我已飞檄饬拿,但拿获与否尚在未定。这仓谷悬欠,却如何办理?”

  王公禀道:“卑职正为此事特来恳求。这三千两银子总然不获,卑职也情愿赔补。若这番再回籍取银,路上也不放心,因求大老爷鸿恩,将解浙军饷扣留三千两发与卑职买补,即恳恩移知浙省,卑职就在本省藩库如数缴补,省得途路耽心。若蒙府允,卑职随着人回籍取银,在本省等候补缴,必不有误。”

  晋公沉思了一回道:“此举甚好,但这饷银我开正就要起解,你须即速着人回去取银,我另与你一封解银文书,在本省等候缴补。倘有迟误,取咎不小。这三千银子,本院即行文藩司,你可具领状在藩库请领,及早买补完项。本院念你是个好官,与你担着这个干系,切不可贻误。”

  王公即叩谢道:“蒙大老爷格外垂慈,岂敢贻误,有负大德?”

  当即禀辞出来,随往见藩台叶公,将禀恳督宪截饷缘由禀知。叶公道:“两番赔补,实是难为了你。我已飞饬该县勒限严拿,若拿获得着,便好了。如今既是督宪允准截留饷银先行买补,只候宪牌下来,你便具状来请领。”

  王公随叩谢禀辞出来,又去禀见臬司各宪,俱蒙奖慰,心中甚喜。

  到次日,布政司库吏来寓通知:“督院牌文已到,大老爷说年节已届,请老爷即速领银回县办理。”

  王公谢了库吏,随具印领到藩库领了这三千两官银,用车装载,即禀辞各宪,领了督院解银补饷的咨文,欢喜回县,已是封印之时。随差役唤了王诚回来,只留杨升、李旺在彼守催。修了一封备细家书,并督院咨文,吩咐王诚同一个老诚书吏、一个妥役定于新正初六日起身回家取银,在本省呈缴。至开印日,即派干练书役领了文书牌票,分给银两,往邻府州县丰熟之区,照时价釆买谷石。这些书役所到之处,先投了文书。各州县都知道王公赔补之事,无不关切,随传经纪集市,吩咐准斗平粜不准昂价,买足之日拿官车护送交界。因此,釆买这五六千谷石全不费力,约在一月之间便可完足。

  却说王公到上元佳节,在后堂与夫人小姐家宴,因说:“我做了这一年多官,也不曾屈打了一个平民。虽然赔了数千金,却也承各上司十分优待,只等这仓谷补完,就当告休回去。”

  王夫人道:“这是我撺掇你做官,以致赔累了这许多银子。”

  王公道:“事有前定,岂关人事?”

  这夕开杯畅饮了几杯,归房安寝。当夜王夫人梦见一位白衣老母抱着一个眉目如画的耍孩儿,只穿着一个红绫兜肚,浑身如粉妆玉琢一般,递与王夫人道:“把与你做了儿子罢!”

  王夫人大喜,双手接过来抱在怀中,正要问这老母来历,忽然被这孩儿一个翻身蓦然惊醒,却是一梦,听更漏时正交五鼓。原来王夫人平日持诵白衣大士神咒,顶礼甚虔,得了这梦自觉有异,因与王公说知,王公道:“或是菩萨慈悲也未可知。”

  次日,在白衣大士前斋供顶礼。从此王夫人觉得喜酸爱睡,已是有了身孕。王公心上也十分欢喜。

  到了二月上旬,各处釆买书役陆续俱回,计算一应盘费车脚之外,还余剩二百余金。王公甚喜,慰劳各书役的,俱有奖赏,随即通报了完足的文书。

  原来人间善恶,天鉴匪遥。凡人有犯孤穷夭折、困苦流离,但得念念向善、随分济人,便可挽回天意,反祸为福。这王公本来命犯孤煞,宦境坎坷。自做官以来只吃了宁海一口清水,所捐己俸施粥救饥并被盗捐资,共费了六七千金,却全活了饿民数万。因此,相逐心移,命随心变。若论阴功,正当福禄未艾,殊不知人间之富贵有限,天曹之禄位无疆。这日是二月十五日,红日正中,王公独坐衙斋,正在起告休文稿,忽见一青袍角带的吏员率领一二十个职事人役上前参叩。

  这吏员双手赍着一封极大的文书呈上。王公接来看时,正面写着“特授天曹都察院封”,这面是年、月、日、时发,侧边是:仰宁海县王某开拆。王公心疑,拆出文书观看,只见四边云章围绕,上面写着:“特授天曹都察院盛为升补城隍事,奉东岳天齐大帝金旨:查东省济南首郡城隍汲斯忠,已奉玉旨升任东岳都巡使。所遗员缺,查有宁海县知县王翼聪明正直,力善爱民,堪以升补,奏蒙玉帝天旨准行,即着赴任毋违等因。蒙此转饬到院,合即转行。为此仰该县即速遵照限日赴任毋违。”

  王公才看毕,那吏员又呈上一道上任告示请标。傍边一吏捧过朱砚,一吏送过笔来,王公不觉就判了个二十二日辰时。正欲问话,只见那吏员等磕了头率众而去,一时不见。

  傍边门子正送茶到面前,王公打了一个呵欠,道:“奇哉!奇哉!”

  因问门子:“你几时进来?可曾见甚么?”

  门子道:“小的才送茶进来,见老爷在这里打盹,不曾见甚么。”

  王公吃了茶就进内堂来,与夫人说知此事,道:“青天白日,岂是梦寐?”

  因将牌文念出,一字无遗。“这是天数已定,不须疑虑。幸喜官事已完,后嗣有望。生为县令,死作城隍,亦有何憾!日后夫人生子当取名梦麟。月儿终身亦不必更为择婿,他与梅女姊妹情深,竟共事岑郎必无差错。家园事业,夫人自能主张,不须更嘱矣!”

  王夫人见说,不觉垂泪道:“这是一时梦幻,如何认起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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