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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回阳世义妹胜同胞 遇异乡贤东成至戚(2)


  蒋士奇道:“此皆令尊公灵显,因以成事,何德之有?请问小姐家居姓氏,当时如何埋玉在此?”

  雪姐垂泪道:“此事言之伤心。”

  因将住居姓氏,并如何随父往外家拜寿;如何同干娘回家;如何遭船户用迷药将干娘谋害;如何勾连媒婆卖至曹府;如何哄骗上船赴任;如何至起岸时吐露真情;如何被恶妇得知毒施捶楚;如何至此处旅店中捐躯自尽;又如何至地下为匪鬼欺凌;如何得遇仙姥指点援药,保全身体,并教相投老父:“因蒙父亲不弃,收留为女,朝夕侍奉,并将家中母亲与二位兄嫂妹一一与我说知。父亲在地下已受了宇章大哥诰命之荣,因此众皆钦敬,都称为刘老封君。预知三哥今日到来搬取,恐无处寻觅,故昨宵相邀老叔与岑公子拜托指示。还有拜托之事,老叔尽知,不须再说。”

  把这前后缘由,细细说了一遍。大家方知有这许多缘故在内,共相惊叹不已。

  刘电道:“如此说,真是我义妹了。且请问妹子的干娘是何姓氏?”

  雪姐道:“姓殷,娘家林氏。”

  刘电惊喜道:“这干娘的儿子可叫殷勇么?”

  雪姐惊问道:“正是,三哥如何得知?”

  刘电道:“这又是一桩奇事。”

  蒋公道:“却是为何?”

  刘电道:“小侄因搬柩前来,沿江顺流而下。这日到了一个临江大镇,遇见一人姓殷名勇,说他母亲同一小妹探亲不回,分头寻找,却在彼处寻着母尸,号天大恸。那日小侄上岸问知缘由,却与妹子所说一般。小侄见他路途莫措,遂分赠棺资,权厝江寺。又看他仪表非俗,即与他结为异姓骨肉。如此说,这死者是妹子干娘无疑了!”

  雪姐听了,伤心堕泪道:“我干娘果被贼人害了性命,此仇何日得报?家中生父又不知为我如何痛苦?”

  想到此处,不禁放声大哭起来。刘电劝道:“这是大数,妹子且免伤悲。即如今日,妹子死而复生也是定数,岂人力可为?明日愚兄顺道送妹子回南,便可与老伯相会。这凶徒既有姓氏来历,便可禀官拿获以报此仇。”

  蒋公道:“此乃小姐不幸中之大幸,且免伤悲。”

  雪姐拭泪道:“三哥所遇的殷勇,正是我干娘的亲子,自幼我父亲因无子息,原欲过继他承祧宗祀。只因干娘现在,称呼不便,因此未曾举行。小妹自小与他兄妹相称,为人极孝,最重义气,惯抱不平。父亲见家计淡薄,因叫他在叔父处习学生理,不想又遇见三哥结为兄弟,实是难得。只可怜我干娘,反是我累他死得好苦!”

  说毕,悲泣不胜。刘电道:“殷家兄弟堂堂一表,胆勇过人。愚兄再四劝他投充武勇,从戎效力,他已允从,将来必然发达,未可限量。”

  大家叙话之间,家人已将刘生行李搬到,除去找给房钱、工值之外,所余之物,点视不差。刘电道:“却是有劳,再当相谢。”

  家人又禀道:“如今北关厢都知道有这件奇事,明朝只怕有许多妇女们要来看小姐哩!”

  蒋公笑道:“这原是一件奇事,妇女们来看看何妨?”

  此时日已正午,家人禀说饭已完备。蒋公道:“今日已预备粗饭一桌,先与尊公权力祭奠,然后同享祭余。”

  刘电不胜感激,道:“老叔云天高谊,存殁均沾。”

  蒋公道:“小事何烦挂齿。”

  当即吩咐家人、庄户将祭桌抬往刘公柩前,摆供端正,点上香烛,一同前往祠堂。先是蒋公与岑公子上下肩一同拜奠,刘电兄妹在傍涕泣叩谢。然后兄妹拜奠毕,不禁痛哭了一场,焚化冥资。刘电遂与雪姐另拈香一炷,同到蒋公祠堂中来叩拜。蒋公阻之不住,遂陪他兄妹行礼毕,然后一同回庄上来。

  蒋士奇对刘电道:“令尊棺木虽无伤损,但水陆长途,常须启动,倘于路有失,反为不美。依愚见,竟在这里用坚固木料做一少薄外椁,则途中便万无一失。”

  刘电道:“老叔所见极是,只是又要累老叔费心。”

  蒋公道:“这却不费甚事。”

  当下雪姐自有妇女接往里边陪侍。这外面客位,安放桌席,让刘电在左,岑秀对面,蒋公主位相陪,家人斟上酒来。刘电举杯谢道:“天涯萍迹,何幸得遇老叔如此周备,即骨肉至亲,亦不过此。不知他日何以为报?”

  蒋公道:“论今日之事,果是一段奇闻、千秋佳话,然将来与二位老贤侄亲亲之谊,正未有艾。今日幸聚,大事已完,且须宽饮一杯以解道途劳苦。明日屈到舍下安息几时,正好细谈衷曲,且尚有正事相商。”

  刘电道:“小侄因搬父柩星夜前来,老母在家日夜悬望,因不敢久停。今蒙老叔如此恩谊,小侄亦不忍遽别,只是明日先要恳烦老叔觅一作椁材料,并恳老叔即雇匠人一做。”

  蒋士奇道:“此事甚易,材料现有,明日即可动工。老侄总欲急归,亦须屈留十天半月,一来尚有相商事情,二来亦可少尽地主情谊。”

  刘电道:“明日自当同小妹登堂拜谢。请问尊府还有甚人?离此多远?”

  蒋公道:“不过十余里地面,舍下还有老母、拙妇,一个小儿尚在幼龄。”

  岑公子又问:“府居金陵,在城在乡?几时到此?”

  岑公子亦将住居并同老母避仇到此缘由,说了一遍。刘电道:“原来老伯母也在此间,明日一并瞻拜。”

  大家一边叙话饮酒,彼此情意相投,各带微醺。

  用饭毕,蒋公即邀到花园内,在一座亭子上纳凉。这亭前山石玲珑,四围丛篁交翠。大家倚阑坐下,家人送茶来吃过。刘电对岑秀道:“弟从江南一路来,闻得人说那侯巡按狠戾自用,声名甚是不好。但明岁乡场兄亦当回南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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