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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择东床珠还合浦 开玳阁璧重连城(2)


  方公进来与小姐说:“前日那个真胡朋又来了。他说一向游学在外,所以被胡同冒名,如今仍在胡敬庵处。闻家畜生,如此一番,你再无归他之理。我要出疏,将此事直陈与皇上,将你另议婚姻,仍复与胡郎。”

  小姐沉吟一会,说道:“孩儿闻得妇人从一而终。孩儿虽不曾与闻郎成亲,然已过门数月,若再另议,恐与妇道不便。”

  方公道:“好没志气!难道你甘心去作妾?”

  小姐道:“作妾虽是不甘,然胡家姑娘愿做妹子,说我事不成,他誓不独归闻郎。况爹爹主持世教,为朝廷大臣,伦纪所关,岂可孟浪?”

  方公道:“你虽在他家,又不曾受他之聘,他另娶胡氏,是彼背盟,非我们之过。况又参了我,岂有再归之理!”

  小姐不敢再辩,归到房中,就来见胡小姐,备说此事。胡小姐大惊道:“我爹爹何曾有侄儿叫做胡朋,莫非又是假冒的?”

  方小姐道:“爹爹说正是此人。”

  胡小姐道:“又来奇了。他说我是他妹子,我何曾有此哥哥!等他来时,让我叫邬妈去问他。”

  隔了一时,只见外面说:“胡相公又来了。”

  方公连忙出来相见,小姐就叫邬妈去瞧。方公相见坐下,便向闻生道:“兄去问过闻生么?”

  闻生道:“别过老先生,即去见敝友。敝友自知罪,老先生盛怒之下,也不敢复有门墙之想,情愿让与晚生。但晚生亦有一种苦情:老先生高谊断不敢辞,只是晚生亦有不得已处。亦曾聘过一女,虽未成亲,而断不能,却不识老先生何以教之?”

  方公道:“兄又聘过何人?”

  闻生道:“向在患难之时,当面议定者。”

  方公沉吟一会,道:“二女同居,娥皇、女英之事,古人亦有。因闻兄如此欺学生,所以老夫翻然不愿。贤兄今日先肯说明,足见贤兄之忠厚了。学生砼砼之性,老而愈坚,愿与监兄两存,老夫却也无悔。”

  闻生就打恭道:“老先生如此恩德,生死铭佩。但无媒妁奈何?”

  方公道:“你我当面议定,何必媒妁!昔日一课一诗即是媒了,可见婚姻自有定数。贤兄择一日,随分行些礼来,寸丝为定,就到老夫敝寓毕姻。”

  因留闻生小酌。

  却说邬妈出来偷瞧了一会,回二位小姐道:“并不见甚胡相公。只见大相公在厅上与方老爷说话。”

  小姐大惊道:“怎么就是他!其中必有缘故,看他如何。”

  闻生饮了一会,告谢起身。方公就进来与小姐说知。小姐沉吟不答,来与胡小姐商量,胡小姐道:“既是胡朋,就是哥哥,你爹爹又许了他,正中了我们之计了。你不必强他。”

  二人暗喜。

  且说闻生回来,对胡公说了,择日下过礼来,择了一个吉日做亲。闻生恐怕败露,将日子选得早些。胡公来拜方古庵,此时已做亲家,彼此尽释旧怨。要把胡小姐接回,方小姐不肯,说道:“闻郎做亲之日已近,妹妹同我去罢。”

  小姐应允,出来见了胡公,彼此暗暗说明缘故。胡公道:“既然如此,你同那日回来亦可。”

  因笑道:“为人太执,反受人欺瞒至此。”

  闻生星夜就把闻公夫妇也接了进京,寻了一所大房子,一样两间。喜日将近,邬妈、柳丝先来铺设得十分齐整。到了那日,闻生大红圆领、乌纱皂靴,在家等候方公送方小姐过来。胡公也是一乘彩轿去接茜芸小姐。一路鼓乐喧天,二位小姐一同进门,打扮得天仙一般。闻生出来,同拜花烛,方小姐居左、胡小姐居右。方公见了大惊,连忙来问。当不得吹打得如雷一般,叫嚷也叫嚷不应。直等拜完了花烛,闻生走到方公面前,双膝跪下说道:“小婿之罪,擢发难数。有一番苦衷真情,此时不敢隐讳,只得直陈。”

  方公一把扶起道:“你有何罪?只是令妹何以同拜花烛?”

  闻生道:“前日言过,因患难之中言定,断不能却者。”

  方公道:“岂有此理!你们是亲兄妹,怎么说患难之中定者?”

  闻生道:“此乃舍表妹,而非亲妹也。”

  方公道:“这又奇了。此位小姐非敬翁所出么?况且令妹已许闻兄,何以又与兄同拜花烛?”

  闻生又跪下道:“小婿得罪,不是胡朋,正是闻友。”

  方公大惊道:“怎么说兄就是闻友?”

  闻生道:“小婿彼时在山左,有不得已处,权称家母舅之侄,因店主人一语道出,所以推辞以对岳丈。后来又入都乡试,家母舅不知小婿假名,所以坚词以复,被胡同冒认。及至小婿托富子周奉求,又说令爱已许人矣。小婿不得已,在京师与家母舅相订。不知岳父在家,又与老父有约,令爱已在寒舍。后来狱中晤胡同,说令爱另定富豪,而舍表妹之选皆岳丈之故。小婿一时不察,遂尔获罪。前日尊婢柳丝说知,小婿如在梦中方觉。先托富子周代陈,因见岳父盛怒之下,所以又作胡朋,欲藉旧日之知,以释今日之罪,今特请罪阶前,唯岳父原而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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