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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胡茜芸闺阁私监 闻相如秋闱奇捷(2)


  因要看闻生的诗,闻生就把路上做的拿与小姐着。小姐也十分叹赏,看了又看,不忍释手,说道:“哥哥如此佳句,小妹愈觉形秽矣。”

  因看到后面《舟中美人》的诗,笑问道:“哥哥遇着甚仔美人?想是相如遇着文君了。”

  闻生也笑道:“薄命书生,那得有此奇遇?途中偶然,并非有意。”

  小姐正又要问,只见外面道:“老爷回衙了。”

  便一齐同出房来。

  到了晚间,同吃晚饭,闻生就对胡公夫妇又说起要借银子纳监的话。胡公道:“自己甥舅,你的功名大事,些微之间,何必说借?但只是才到任,目下费用尚且不足。你如今要俊秀援例须得三百金,连使用得四百金方足。日子又迫,如何是好?我的光景,你在此处亲见,并不是吝惜。”

  闻生听了此语,沉吟不语,又不好再说。回到房中,心下想道:“我只指望见了母舅就好进京,如今又没有银子,不能纳监,今岁又不得进场!”

  十分纳闷,一夜无眠。

  到了次日,眉头不展,面带忧容。茜芸小姐已知其意,私下对闻生道:“哥哥这两日莫非为纳监之事么?爹爹一时无措,小妹积有五百金,聊以为赠!”

  闻生道:“感贤妹如此厚情,生死不忘!愚兄若得侥倖,决当加倍奉偿!”

  小姐笑道:“我要你还,倒不借了。只是不可使爹爹知道。我已对母亲说明,你只说与母亲借的便了。你回书房去,我叫邬妈送来。”

  果然见邬妈笑嘻嘻的拿出一个拜匣送来。闻生接了银子,心正想道:“难得表妹如此好情!若不是他,我纳监不成了。我想他的才貌可谓绝世无双,不在方小姐之下,若得他为妻,也可以慰我之愿了。只可惜是亲表兄妹,不便成亲。”

  又想道:“古人温太真《玉镜台》的故事,千古以为美谈,姑表兄妹也无妨碍。况且那个起课的说我六、七月间有一个奇遇,是一位绝色佳人,若是错过,再不能够了,这课明明灵验。我想方小姐果然有约,小姐又不曾睹面;方公自贾有道那一番之后,又不知允与不允?如今表妹如此有情,况且才貌绝世,若当面错过,后来方小姐之事又不成,岂不悔杀?但只虑母舅、舅母不肯。”

  心中左思右想,又不好开口,因此不忍起身,身子不觉的病将起来。

  哪晓得茜芸小姐也与闻生一样的想头,害了一样的病。养娘邬氏早窥其意。一日,邬妈对小姐道:“这两日小姐为何闷闷昏昏?何不到园中去消遣消遣!闻得大相公这两日也病起来,起身不得。小姐何不就去望他一望?”

  小姐道:“去便去,只怕母亲要说。”

  邬妈道:“自己兄妹,又有我跟着,怕怎的?”

  小姐果然同了邬妈到园中来,也没心看玩景致,竟到闻生书房中来。

  只见日影横窗,芭蕉映绿,桌上琴画潇洒。闻生倒在一张榻上,午睡正浓。小姐就叫邬妈不要惊醒他,轻轻坐在椅上,将他案头一看,只见砚匣下露出半张花笺。取出来一看,只见写道:

  文园伏枕已难支,望断金茎不自持。
  玉镜台前思往事,伤心唯有月明知。

  小姐看了,沉吟一回,就拿来袖了。闻生翻转身来,口里长叹一声道:“不如意事常八九!”

  养娘接口道:“有甚不如意事,不可与人说?”

  闻生睁开眼看时,只见小姐与邬妈在房里,连忙起来道:“贤妹几时来的?”

  邬妈道:“来好一会了。听说大相公有病,小姐特来望你。”

  小姐因问道:“哥哥有甚贵恙?”

  闻生道:“连我也不晓得,但觉头晕目昏,胸中横着一块,坐立不安。”

  养娘道:“想是想着甚么人?”

  小姐道:“是前日舟中美人。”

  闻生笑道:“不是舟中美人,倒是……”

  就住了口。邬妈道:“倒是甚么?”

  闻生笑而不言,因见炉内煎着茶,便说道:“你们请坐,待我煎起茶来,且权作塞鸿。”

  邬妈道:“不要你权作塞鸿,只要我来做采蘋。”

  闻生道:“你要先占枝头么?”

  小姐听见,立起身来道:“邬妈,不消吃茶,恐怕奶奶叫我们进去罢!”

  起身就走。闻生扯住他袖子道:“吃了茶去!”

  小姐不肯,意同邬妈进去。

  归到房中,又拿出诗稿来看了几遍,不觉长叹一声。邬妈就问道:“他纸上写着些甚仔?你为甚叹气!”

  小姐道:“这是一首侍,细看他的意思,说病是为我而起,又说空害了病,没人晓得他的心。”

  邬妈道:“郎才女貌,正是一对!况且亲上加亲,甚仔不好?奶奶何不招了他?”

  小姐道:“你倒说得容易!如今我想起来,他场期已迫,就要起身,反害起病来,岂不误了功名大事?”

  邬妈道:“如今小姐的意思怎样?”

  小姐道:“不要理他,随他害病,误了功名,我也不管他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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