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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易姓字盛世际风云 赴新任驲亭遇骨肉(1)


  诗曰:

  功名富贵总由天,人世离合非偶然。
  方信泰来能去否,始知苦尽自生甜。
  青云有路凭君走,飘梗无根望我怜。
  莫道男儿能际遇,天涯姊妹也团圆。

  话说吴瑞生正欲寻找寓处,忽背后有人呼唤,忙回头一看,喜道:“原是如白李兄。”

  李如白道:“兄来敝处,为甚么过门不入?”

  吴瑞生道:“前虽与兄同游西湖,惜未闻及贵府仙乡,若早知兄在此处,那有不奉访之理?”

  李如白道:“数载契阔,今幸重会,信谓有缘。但此处不是说话所在,乞兄同至舍下细谈别后之情。”

  吴瑞生道:“此弟固所愿也。”

  李如白便引着吴瑞生走了箭余之地,方来到自己门首。吴瑞生见门前有座牌坊,檐下匾额悬满,其宅甚是齐整,此时方知是个富家。让至中厅,李如白从新换了衣冠,与瑞生作揖,礼毕坐定,各叙了寒温,李如白方问吴瑞生来此之故。吴瑞生遂把辞馆回家、江中被动、庵内逢嫂、遭乱失散之事从头至尾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李如白听了道:“相别五年,兄竟遇了这些坎坷,小弟那里知道?”

  吴瑞生道:“弟还有一桩奇遇,要说与吾兄。”

  李如白道:“甚么奇遇?”

  吴瑞生道:“当日妓者堆琼,自那日游湖回家,夜间被奸人劫去,没了音信。昨日弟宿在迎仙镇上,又与他相遇。弟竟在他家盘桓了月余,临行还蒙他馈了许多路费。妓者能如此用情,也是世之所罕有者。”

  李如白道:“兄当日与他相见,便两情恋恋,其间定有缘分,岂是偶然!今又与他相遇,竟可作一部传奇了。后日倘有好事者编成戏文、小说,流传于世,也觉脍炙人口。”

  说罢,二人大笑。未几,有人送上茶来,二人饮了一杯,李如白道:“厅中冷落,难以久坐。不如同到小斋,细论衷曲。”

  吴瑞生道:“如此更好。”

  于是李如白又引着吴瑞生到了斋前。瑞生四下一看,果然雅致。有王遂客《雨中花》一词为证。词曰:

  百尺清泉声陆续,映潇洒碧梧翠竹,面千步回廊。
  垂垂帘幕,小枕欹红玉,试展鲛鮹看画轴,见一片潇湘凝绿。
  待玉漏穿花,银河垂池,月上栏杆曲。

  吴瑞生到了斋中,只见图书满架,翰墨盈几,熏炉满团,红衾白帐,竹枕藤床,左琴右剑,壶台,酒盏,拂尘,如意,件件精微。夸道:“贵斋潇洒雅洁,尘嚣不入,虽神人所居之室,不足过也。”

  李如白道:“此地近乎市井,未免涉俗,弟结庐于此,仅堪容膝,恐不足以供高人之榻。”

  二人说着话,早有人收拾饭来,饭毕,又斟好酒对饮。二人谈到更深,方才各人归寝。吴瑞生遂在李如白宅上住了三日。一日,吴瑞生辞李如白道:“与兄久别,今幸不期而遇,在弟本意,正欲多住几日,领兄大教。但弟此时归家之心甚急,不能久恋。弟只得要别兄就道。”

  李如白道:“故人相见,正好谈心,吴兄何归思之太急也!”

  吴瑞生道:“弟离家五载,荒芜久矣。今乃大比,还要赶秋闱应试,恐去迟了,误了试期。因此一事,不得不别兄早归。”

  李如白道:“兄在外五年,想亦误了科考,今即回家,也得七月尽头方到,此时还济得甚事?就是随遗才进场,便费许多周折。弟为兄谋,早有一条门路,不知兄肯也不肯。”

  吴瑞生道:“请问吾兄是甚么门路?”

  李如白道:“弟有一伯弟,叫做美麟,亦与兄同经,名次亦在科举之列,昨日得病故去,此时报丧呈子尚未到。学兄不如顶着亡弟名字,在我江西进了场,待恭喜后,再设法复姓未迟。吴兄以为何如?”

  吴瑞生道:“这条门路亦好,只是冒险些,倘有疏虞,那时怎了?”

  李如白道:“贵省人多耿直,不走快捷方式,我南方人却以此为常。兄若肯如此,凡科举朋友,弟必为兄白过,就是两位学师,也是弟代兄打点,此事万无一失,兄正无烦过虑。”

  吴瑞生道:“难得兄为弟用心,弟有甚不肯,只恐学问空疏,名落孙山之外,有负吾兄这段美谊。”

  李如白道:“以兄之才,取青紫如拾土芥耳,何必言之太谦!”

  商量已定,这遭就是李如白执批,便假着商议宾兴之事,用传单将科举朋友一概传到,就在自己家中治酒相待,遂把吴瑞生顶美麟科举之事向众人说了,众人个个情愿,绝无异议,又将两学师打点停妥。瑞生从此遂伴李如白读了两个月书。

  正是光阴迅速,已来到宾兴之日,二人宾兴后,恐在家俗事分心,遂安排行李,一同上了江宁府,又寻了一个僻静庵观,专心肄业。初九日,头场七篇得意,二场、三场大有可望。到了揭晓之日,吴瑞生中了春秋经魁第二名,李如白中了书经亚魁第十四名。次日赴宴回来,那索红封赏者已填满寓所。李如白少不得个个俱要打点,在府中又拜了几日同年,及至认了房师,送了主考,方才回家。到了家又拜县尊学师,那亲戚朋友贺喜的日日填门,真个是送往迎来,应接不暇,忙乱了一月。

  一日,李如白道:“弟托吴兄指教,幸得进步。在家俗事纷拨,恐误大事,不如收拾盘费,与兄同上京师静养几日,倘南宫之捷再得徼幸,也不负吾两人读书一场。”

  吴瑞生道:“兄言及此,正合鄙意,只是弟之功名赖兄成就。今又费用宅上无数,弟将何以为报?”

  李如白道:“朋友有通财之义,况吾两人之至契乎?些须之费,奚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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