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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全忠义主仆逃生 尽节孝母女侯死(2)


  夫人喜曰:“女儿论得此事,阴德不浅。”

  母女是夜寝不安寐。

  及早起来,即令家人分请各债户来。至下午,所有各债人俱到,夫人不说犯罪事情,只称俱是邻里之间;愿将各契券借字交还列位;各存良心,日后量力来还多少。众欠银人俱各感激拜别。小姐又对夫人曰:“我家产业俱是先人建置,并非父亲私置,今当如何处置?”

  夫人曰:“我今性命难保,田产屋宇,任从官府变卖充公罢。”

  小姐曰:“若经府县变卖,日后我们若得出头,无处去讨,数万产业岂不可惜?女儿有一计,未知母亲意见如何?”

  夫人曰:“女儿何计,只管说来。”

  小姐曰:“趁今差官未到,先唤玄女庵住持僧恭修前来明议,将各产业倒填从前布施与为香资。我们若无出头,永为僧业,倘有出头,只讨原业,租税任从其收用,僧人定必乐从。地方官即是知风,见已舍入庵内,谁肯作恶与神圣结冤?无人说破,钦差怎能知道?异日若得出头,还有可讨。”

  夫人曰:“女儿高见极妙,为娘万不及尔。今当速唤恭修前来说明,好使其收租。”

  遂着家人往请恭修。不须臾,恭修已到,拜见夫人。只留三家人随侍,其余俱命退出。夫人细说家门被祸,欲将产业舍为香资,日后皇甫家若得无事,只讨原业等情。恭修闻言,喜从天降。夫人即令家人把田产房屋录一总单,立一布施契券,倒填上年舍为香资。恭修回唤徒子、徒孙同立一收管字,皇甫家无事,情愿纳还原业,将字交夫人收执为凭。夫人亦将各家契券付交恭修掌管,立叫家将同借人往各佃户,对各佃户说明收租等情。小姐再收拾金银,作路费进京。

  次日,夫人、小姐叫齐众家人女婢仆妇曰:“尔等速速收拾细软物件,各投生路。”

  众奴婢含泪拜别。只有小姐两个爱婢,名唤锦笺、瑶琴,年过十二三岁,垂泪曰:“小姐,我等情愿伏侍小姐、夫人,生死同在一处。”

  夫人曰:“尔等仗义同去亦好。”

  当下众家人女婢忙忙收拾,如抢火一般,纷纷逃走。夫人见了伤感曰:“好好一个人家,弄得鸡飞狗走,真是可怜!”

  不上半月,众家人走得盘空,只存得吕忠妻子。小姐取三百两银子,付他出逃躲避,侯安静后,到南庄边小屋居住,谅无人知道我家产业。各自去讫,家中只存母女并二婢而已,日日候拿。

  又过八九天,这一日巳牌时候,差官先到,已知会了上司。差官会了总兵官并道台府县,带军齐到,把府第团团围住,各官下马齐进。上了大堂,公人大叫:“请公子出来接诏。”

  停了一会,方见夫人带小婢出来,对众官曰:“小儿于数日前,已往山东探访拙夫,不在家了。”

  即令二婢速排香案。不一刻香案已备,夫人向前伏地。开读诏书毕,即喝令校尉军把夫人上了刑具,随即入内,拿了小姐,亦上刑具。前后寻过,并无人影,钦差问夫人曰:“此必是知风逃遁,因甚只有四个女流?”

  尹氏不悦曰:“我们若是知风,何故在此受擒?况拙夫怎肯降番,此乃奸臣冒奏陷害,妾母女情愿受死,何必多言?”

  钦差同总兵商议,立差二名千总,各带一军马捉拿皇甫少华,二千总立即起身;又令画工图画皇甫少华形状,榜文行移各处,严拿皇甫少华。一面将府中器物收没入官,然后封锁门户,把夫人母女解入城来,寄禁县牢,着锦笺、瑶琴伏侍。地方官送差官入馆驿安歇。

  过了两天,二名千总回禀,分大小路追了四百里,不见皇甫少华踪迹,方才回来。差官方把尹氏母女禁入囚车,押解起程,一路地方官拨兵押送。

  且说皇甫少华同吕忠一路叔侄相称,只一日行到乡村去处,日方过午,又遇天阴下雪,朔风刮面,行到黄昏,并无客店。皇甫少华既出,只得向前进发,瑞雪扑面而来,寒侵入骨。皇甫少华一时有感,口占一绝句,书曰:

  迢递行舟去路遥,断肠今日复明朝,
  江陵旧宅无人扫,雪到春回始有消。

  吟罢,吕忠曰:“饥饿犹可,寒冷难挡,可怜小的手足麻木,寸步难行。前面却有灯光,必是乡村,可向前借宿,来早起行。”

  少华曰:“我岂不知汝苦楚,就在前面借宿。”

  遂赶到前面,入村见七八十人家,却都是门户紧闭,只有一座大庄院张灯结彩,门前有一对大灯笼,一边写着兵部会试,一边写的熊府。原来这家姓熊,名浩,字友鹤,祖传豪富,家资二十余万,开一典铺。熊浩父母亡过,生得身高八尺余,面如满月,眼若寒星,二十岁中过武举人,会试两次不第,时年二十一岁。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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