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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盂兰会突遇魔头遭堕落 烟花寨重施风月遇英雄(1)


  词曰:

  藏瞒漏泄,逃亡失陷,真个不由人。羞杀荆钗,痛伤裙布,依旧画眉新。
  一朝盼入英雄眼,冷暖忽相亲。甲兵十万,相迎归去,壮气始能申。
  ——右调《少年游》

  且说翠翘在招隐庵中,一住半载,且是平安。那束家次早起,当锅的送水上楼,叫春花、秋月承值。二人道:“昨夜写经夜深了,今日还未起哩,待我去叫声看。”

  走到房中,那里有人,但见一张空床,四壁琴书而已。慌了,忙报宦氏。宦氏点头暗笑道:“这奴才真脚快,被他走去了。查看失去甚等对象!”

  报道:“不见了金钟、银磬、珠旛、宝瓶,其他衣物铺陈,动用器皿,约有二百余金。”

  宦氏道:“一边差人报相公,一边着人出招子。”

  束生知道,心中着了一惊道:“去倒去了,不知可能走脱么。”

  放心不落,走回家中。止见招子贴得遍满城中城外。束生道:“宦家不见人,怎将我束家出名?”

  分着心腹,但见招子,一齐涂抹干净。回见宦氏,宦氏道:“濯泉不知逃往那里去了,要接相公来追究一番。”

  束生道:“此系岳父家人,必将岳父出名方好说话。若着我这里出名,就拿他回来,人不认他是个使女,象甚模样?况既逃出,难免洁身,拿回留之不雅,杀之何苦。依卑人说,倒置之不问罢了。”

  宦氏晓得此计原是丈夫定的,如今人已去了,十分要追究,恐怕伤了夫妻情义。人去气散,便接口道:“相公说得有理,把招子揭了,不必寻他,省得又多一番事体。”

  束生心中暗喜道:“翠翘造化,放心前去,无碍了。”

  所以翠翘在庵中住了半载,没有一些草动风声。

  一日,庵中设盂兰大会,仕宦、夫人、小姐,填满庵中。翠翘推病不下楼。内中有一位常夫人随喜到觉缘房中,见他金钟银磬,惊道:“此物何来?只有束衙观音大士前有此宝物。闻说此物乃外邦献宦吏部的,宦小姐带到夫家供佛,满郡以为奇观。我们是亲,方能得见,不意宝庵也有此物,束衙也不足为奇了。”

  觉缘惊得心慌意乱,勉强含糊答过。散了胜会,对翠翘说知此事。翠翘失惊道:“事坏矣,此却如何是好?”

  觉缘忙问何故,翠翘道:“此实束家之物,到如今不得不直告。”

  将前事尽述一番,觉缘惊得手足无措。道:“妹子,你害我也,你害我也!”

  翠翘道:“姐姐无忧,我有一策可以掩得他们过。但我在此安身不牢了,却要先替我寻个安身之处。你到打铜店里,教他照依这钟、磬打造起来,沾上金箔银箔,依然供在房中。他若有风声来查,便道是见贵衙钟盘照样打的,实非真物。他念自息矣。”

  觉缘道:“此计大妙,我有干娘薄妈妈处,尽可居住。妹子,你须改了装束,方可到那里去。”

  翠翘道:“我并没有俗家人的衣服,怎么处?”

  觉缘道:“我去估衣铺买衣,当中相体买了几件衣服。”

  翠翘换了女装,把那些道服都把与觉缘道:“此衣宜改过再穿,否则当之,毋为束家人认也。”

  觉缘道:“晓得。”

  遂乘夜送翠翘到薄家。

  那薄妈妈是个女中光棍,无风道有的主儿。见了翠翘模样,又听他是避难到此,就起了几分不良之心。留住了数日,便时常作惊作怪的来唬吓翠翘。翠翘原是气馁之人,未免慌张,遂倾心吐胆,与他商量。薄妈妈因说道:“我想此地断断不可久居,只有远嫁一着,可得安稳。本地人既不可配,远方之人知他是甚么主儿,去嫁他,又托胆不得。我有个侄儿薄幸,年方廿八,人物也还不俗。读书不深,却也文理粗晓,尚未娶妻。向在浙江台州生理,今因回来买货,王娘不若嫁了他,同往浙江,倒是全身避害之计。不知王娘意下何如?”

  翠翘低头想道:“若不去,此处不是结局之处;若去,知那人是甚肚肠?”

  忽一男子走入来,叫婶娘说话。薄妈妈走出,迎着讲谈。翠翘偷睛一看,见那人苏装雅扮,尽亦去得。只是眼光嘴跷脸无腮,肉虽白净无疵,难免侥险无情。看了默默无言,双泪交注。那人去了,薄妈妈走入道:“三娘看见么,这就是我侄儿。若中意,我去请觉缘师父来商议;不肯,听你主张。”

  翠翘一言不答,低头以手理鬓而已。薄妈妈知其有肯意,即去见觉缘说知此事。觉缘道:“此事要他自作主意,我们是强他不得的。”

  即便同薄妈妈来见翠翘。

  觉缘道:“薄妈妈说的那件事,妹子还是怎的?”

  翠翘含泪低声道:“此事真教我也没法。若不去,恐此地非可久安之处。万一做出来,非惟我身难保,并你招隐庵都不好了。若欲远去,怎奈少年女流之辈,行动就要吃人盘住。薄妈妈说的那一着,其实羞人,难以应承,事出无奈,又不好直拒。摇摇此身,几不自主。姐姐将何策可以教我?”

  觉缘道:“我也舍不得你去。但你在此原算不得局收场,不如随了薄妈妈侄儿远去天边,也离了这龙潭虎穴。但以他配你,自然屈了你些。”

  翠翘道:“这也罢了,但此人油腔滑态,似非忠厚之辈。怕他以我为奇货,则翠翘又堕在夜叉手中矣。”

  觉缘道:“此事惜不得齿牙,你要身子随他过日子的,须是讲得明白。”

  觉缘叫薄妈妈道:“王娘这桩事乃出乎无奈的。承妈妈指引路头,不得不依。但此身既随了令侄,便以终身相托,经不得他日道淫奔女子,半路相抛,或中途弃掷,所以踌躇不决。”

  薄妈妈道:“我侄儿极是忠的,叫他写一张把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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