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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卫华阳智伏马娼 束生员喜联王美(3)


  鸨儿道:“赚他跟人走,回来打皮鞭都是妈妈好处,他是件件记在心头的。”

  秀妈听了,又气又恼,没兴没趣而回。

  却说束生打发妈儿去了,着一百银子谢了卫华阳,收拾纱灯火把,将翠翘娶到别室中。众朋友都来替他送房贺喜,束生慊未慊之愿,满未满之心,甚是快活。翠翘虑始点终,心中微有挂碍。然事已至此,则索由他,得开怀处且开怀。两个男才女貌,好不相得。束生因称诗曰;“遵大路,揽子祛,赠以芳华。”

  辞甚妙。翠翘亦称诗曰:“寤春风兮,发鲜荣;絜斋俟兮,惠音声。赠我如此兮,不如无生。”

  束生道:“然则子欲迁延辞避矣?”

  翠翘道:“郎之不好色,亦如宋玉则已矣。”

  相对大笑。束生因又朗咏高唐之赋。翠翘道:“然则翘真神女矣。”

  束生道:“殆犹过之,吾终不以杳冥之神女易活见之翠翘也。”

  自是情好日笃,相敬如宾。

  正好盘桓,忽报束生父至。束生道:“家父来矣,旁人定有物议,我先进见,然后同你去拜见。”

  翠翘道:“凡事小心,纵有笃责,亦宜顺受。若少有抵触,不但愈增上人之怒,且道你重色逆父了。”

  束生曰:“晓得。”

  来见其父,其父先嚷做一片,见了就骂道:“你这蠢才,多大年纪就去讨小!讨小已是不该,还去讨子妹!你丈人是甚等人,你妻子是侯门小姐,若是晓得你讨了小,激得山高水低,你是罢了,叫我怎么淘得这气过?好好替我退还了马家,万事罢休,若是执迷不悟,就去也告你退了。”

  束生道:“打骂孩儿,件色不辞。若讲退还,哪个不晓得束守讨马翘为妾?若是退了出去,象甚光景?这个宁可杀头,实难从命。”

  其父大怒道:“你不听我,我定要告你退了。”

  束生道:“官府是读书人做的,只有个断娼为良,哪有个断良为娼的理?”

  其父道:“你这般嘴硬,我定要告退了那娼妇。”

  往外就走,恰好撞着官府经过,这老儿气头上,一声叫屈:“儿子逆亲!”

  知府是个最孝顺的,听了便叫带着回衙门问是甚事。束老道:“儿子讨了一个娼妇,小的要他退还了妓家。儿子忤逆小的,不肯退还。”

  知府道:“讨了几时?”

  束老道:“近一年了。”

  知府道:“胡说!讨了一年是你家媳妇,如何又去退还娼家?那妇人在你家曾做甚玷辱门风事么?”

  束老道:“这个并没有。”

  知府道:“你儿子是甚等人?”

  束老道:“乃无锡县生员。”

  知府道:“既他是读书的,娶了他又打发出去接客,象甚模样?这是打发不得的了。你甚事苦苦要拆散他?”

  束老道:“老爷有所不知,他的丈人乃吏部天官,妻子年方少艾,怎么容得那女子?恐怕误了他终身,所以小的叫他退了。”

  知府道:“原来如此,只是理上讲不去。且叫他来,待本府以情谕之,看是怎么。”

  签一红票,吩咐差人道:“叫那束生员带妻子来见我。”

  束生原立在府门外,见了朱票,便换了一件青众帽子进见。知府道:“你父亲告你忤逆,你怎么说?”

  束生道:“父师在上,生员读书知礼,怎敢忤逆父亲?只为旧年不才取了马翘妓女为妾,今经一载。父亲叫生员又去退还为娼,生员体面何在?那女子又不犯七出,已为良人妇,又落娼家局,于心何忍,于心何惬?所以坚执不从。父亲就道生员忤逆了。”

  知府道:“这个自是使不得的。请回,自有裁处。”

  忽然王翠翘至,知府道:“马翘,那束正告那束生员,要把你退还娼家,你怎么说?”

  王翠翘道:“爷爷,只有娼妓从良,那有良妇从娼之理?小妇人既嫁束门,生是束门人,死是束门鬼,生死由他,却是不出他门的。我既离了马家,怎肯再陷马家?求老爷笔下超生。”

  知府故试之道:“束家不要你,自然要断入娼家,那由得你的心性。”

  翠翘道:“任凭老爷鼎烹刀砍,此事实难从命。”

  知府未及回言,马不进一头走上道:“禀上老爷,马翘原是我家出来的,求老爷断还小的。”

  知府道:“你是甚人?我不叫你,你怎敢如此大胆闯入?你叫甚名字?”

  龟奴道:“乐户叫做马不进,闻知束家告退马翘,特来领人。”

  知府道:“你是来领人的?判把你,你领去,且跪在一边。”

  忽又走上一个禀道:“小乐户名唤甘下流,闻知束家不要马翘,特来递领子官买。”

  知府道:“跪在一边,也不叫你空归去。”

  甘下流亦跪在那里伺候。

  马不进争道:“马翘原是我家的,你家没廉耻,怎要来争讨?”

  甘下流道:“他已出了你家门,是束家人,人人得而讨之,怎见得你该讨,我便不该讨?”

  两个闹得飞反。皂隶止遏不住,知府道:“不消争得,虽没有人领去,板子枷打是不少的。”

  叫采下去打,每人二十,打得皮开血淋,跪在地下。知府道:“这起乌龟如此强横!他已从良,物各有主,我又不曾有官卖之说,何物龟奴如此放肆!各枷号一月示众!”

  马不进、甘下流一人一面大枷枷起来。他们还想辩说,知府道:“掌嘴!”

  每人又是三十个杵腮,打得脸肿如瓢,枷出府门外。急得秀妈乱跳,要闯进去禀,门上拦阻不肯放,秀妈乱喊乱叫。知府叫拿,两三个赶到外边撮了秀妈就走,进见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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