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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乔装丈母硬主婚 鹘突媒人空着急(3)


  正说不了,忽花灌传了一个禀见的手本进来,送上花天荷看。花天荷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标下听用材官马岳禀叩见。

  花天荷看了,因对柳青云说道:“马岳既来。他倒要算个旧人,莫若就叫他作个媒人也罢。”

  柳青云听了,因想一想道:“这倒使得。等他进来见过仁兄,小弟与他说。”

  因马岳此时是花天荷的属下,恐相见行礼不便。转走了出来。叫花灌传令,领马岳入去。马岳到了内里,看见花天荷,就先跪下去禀拜见。花天荷因立起身来,将手一拱道:“你是旧人,免行此礼罢。”

  马岳禀道:“材官职在犬马,正要效劳,求老爷青目,敢不叩见。”

  因叩了四首,花天荷方才叫他起来立着,问道:“你此来为着何事?”

  马岳因取出一角文书呈上,又禀道:“此乃夏按院老爷,差材官赍上的。按院老爷说,捣巢的圣命紧急,求老爷星夜上任。”

  花天荷拆看文书看了,知道是催他早些上任的,因放下道:“上任捣巢,我自在心。但有一事要耽搁几日,事一完,即刻行矣。”

  马岳又禀道:“上任乃朝廷大事,不知老爷更有何事?”

  花天荷道:“此事还有用你之处,柳爷自然要与你说。你远来,且暂去歇息。”

  马岳见花天荷吩咐歇息,便不敢再言,只得退了出来。直走到外厅,早有柳青云接着与他相见。马岳此时已知柳青云中了进士,是个贵人,施礼十分谦逊。礼毕坐下,因说道:“柳爷高发,小官奉按台之命匆匆而来,还失于恭贺,柳爷勿罪。”

  柳青云道:“不敢。”

  随即问道:“前日马兄取去的遗计,小弟甚是担忧,不知内中是甚计策,竟成了大功?”

  马岳道:“连小官也不知道,只是夏老爷心下明白,故所遣的兵将,杀峒贼就如斫瓜切菜。夏老爷因花爷遗计神妙,成了大功,故奏知朝廷,要花老爷总镇两广,捣峒贼之巢。朝廷见奏花老爷能捣贼巢,十分欢喜,故准了夏老爷的荐本,升花老爷做两广总戎,立望成捣巢之功,故夏按院老爷着急,差小官星夜来请花老爷去上任。小官才已再三禀知花老爷,不知花老爷却为着何事,尚迟疑不肯就行。但上任捣巢,乃奉朝廷明旨,是耽延不得的。还要柳爷代言一声。”

  柳青云道:“花爷也无他事。只因前番曾聘定了家姐,今要结过亲,以便好同去上任。”

  马岳听了,一时也摸不着头路,只得支吾道:“这亲,若是久定下说妥的,只待嫁娶,便早晚可以结亲,有甚难事?只消数日工夫便可行了。倘还有阻滞,又莫若上过任,待捣巢成功,再从从容容以偕秦晋,未为晚也。何必草草匆匆结得不畅。”

  柳青云道:“聘定已久,一毫也无阻滞。今吉期已定了,百事皆备,单少一个相知的月老,在此迟疑。今马兄来得甚是凑巧,彼此相知,只得要借重了。”

  马岳听了,道:“方才花老爷说,有事要用小官,又说柳爷还有事吩咐,想就是为此了。”

  心下十分要推辞,却一时没法回得,只得勉强说道:“花老爷与柳爷吩咐,敢不遵命?但恐上官的大喜事,小官卑职怎敢劻襄?柳青云道:“冰人月老,从不论人。马兄须推托不得。”

  马岳口虽应承,心下却暗暗吃惊,道:“这花总戎也不是个人了。前日我来议赵小姐亲事,你既定下柳小姐,便该辞我。为何一口不违,竟以碧玉连环为聘,把赵小姐定了?使赵小姐在家,痴痴坐守。你既聘定了赵小姐,今侥幸作了这等大官,就该速速去上任,娶他作夫人,以完花田一段佳话。却为何倒先在此处,要与柳小姐结亲呀?若论起理来,甚是不通。若在当日,便该说他几句,况赵参将与你议亲时,你还是个幕府的名色监军。赵参将肯将自己娇生娇养的千金小姐,许嫁与你,虽说是为女儿花田起见,却也是一团好意。你今日做了两广的总戎,怎便自大起来。看人不在眼内,说也不说一声,竟在此处又另结亲!竟不管赵参将与赵小姐的死活。前日赵参将闻知他升了总兵,举家好不快活。众亲友贺喜的酒,也不知吃了几席,指望一个总戎女婿,到任结亲,以为荣耀。他明日竟同了新夫人双双去上任,此时赵参将反是他的属下,又不好去讲,怎不着气?赵参将着气犹还自可,只怕这赵小姐得知了,还要气死哩!若这事与我无干,谁去管他。况此事又正是我的首尾,岂有个不埋怨我的道理。今柳家又央我为媒,我又没法回他。明日赵家知道,不说是他们久定下的,只认做近来的新事,一发要恨我,作冤家了,如何过得!”

  心下踌躇个不了。欲要发些言语拦阻他们,又见柳家铺毡结彩,笙篁鼓乐,火药花炮,筵席酒水,日日备办,料道也拦阻不住。欲要与花天荷细讲一番,花天荷此时已作了总戎,正属他管,进见要央人传禀。及见了面,说话又有许多不便,不能尽情。欲要与柳青云说明,聘定赵小姐之事,又见柳青云是个新进士,正兴匆匆嫁他的姐姐,怎好开口?若开口,不但柳青云不喜,花天荷闻知,岂不恨我破他的婚事?肚里千思百虑,没法止他。想来想去,忽想道:“止虽止他不住,也要提醒他一句,免得明日他推说是一时忘记了。”

  要进去面禀,又传请费力,因悄悄写了一个大红手本,瞒着柳青云,央花灌暗暗传达与花天荷看。花天荷接来,展开一看,只见上写着:

  标下听用材官马岳叩禀:
  向蒙老爷所发碧玉连环一件,已遵前命,纳与赵参将转付其女赵小姐,收贮为聘矣。迄今经年,谨守二。今幸旌节荣临,威扬两粤。赵参将不胜雀跃,恭待后命,恳恩批示。

  花天荷看了,暗笑道:“他见我在此成婚,只道我忘了前盟,故如此着急。我为友深心,他如何得知,也怪他不得。”

  因在手本后面批一笔道:

  此花田之盟也,既以碧玉代红丝,自有青云成吉士。可安俟之,容本镇到任后,即当使之践盟,必有不辜淑女。可谕知之。

  花天荷批完,依旧叫花灌传与马岳。马岳看了,又喜又疑。喜的是毫不推辞,疑的是莫非要娶两个?然而不敢再问,只得且放开一边。那里得知花天荷别有深意,句中含着哑谜。正是:

  冷暖何曾为我识,阴晴不便与人知。
  枝头只待开连理,方信春风是护持。

  马岳得了此批,暗暗留以为据。只因有此一批,有分教:鹭鹚雪隐,鹦鹉柳藏。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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