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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花天荷感仙传挺身呈妙策 桑元戎惑谗言无意出奇兵(1)


  诗曰:
  明眼高人已独裁,蓬心下士尚疑猜。
  出奇定要出奇胆,破贼还须破贼才。
  否则妙机都坐失。不然好处转成灾。
  始知世上艰难事,惟有英雄作得来。

  话说花天荷自得了老人两广图,终日追求出入之路,安排捣巢之谋。不知不觉已将破贼的方略算计熟矣。只恨无因为入幕之宾,不能得借箸而谈。忽一日入市,见府县张挂榜文,传示两广峒贼作乱,朝廷下诏求贤之意。花天荷看得明白,满心欢喜。暗想道:“朝廷此举,正合我心。”

  因与父母说明,父母知其志在四方,竟听其所为。花天荷见父母允从,竟到县中来说知应诏平蛮之意,要他起文书。县中不敢怠慢,因申文报知府尊,府尊因请花天荷当面问说道:“本府闻知两广峒蛮巢穴甚深,剿除非易。故桑总兵请妙算于朝,朝中无计可施,因下诏求天下英才。此举虽开一时功名之路,然须真有奇谋异略,能致峒蛮之死命,方不负一番跋涉。兄虽大才,也须斟酌。不识所抱方略可微闻一二否?”

  花天荷道:“破峒贼易,识峒贼所据之山川险要难耳!愚生颇知一二,故效其劳也。”

  府尊听了道:“若果识山川险要,此乃破贼之第一筹也。敢不敬求!”

  因批允县中申文,令其遵圣旨起长批路引,着沿途供给。

  花天荷得了长批路引,遂拜别父母。仍带着花灌、小雨竟往广东起发。正是:

  圣主何尝不重贤,贤才也愿柱擎天。
  谁知大志厄于小,万里奔波也枉然!

  花天荷所过州县,见是奉圣旨所求破贼之人,十分敬重。或请酒,或送礼,不敢怠慢。不月余早到了广东地方,因圣旨是径诣总兵军前献策效用,故不经抚按衙门,只在府中投了批文,遂在府中起了文书,又到桑总兵处报名投见。

  不期此时,奉旨来效用者已先有数人,然皆是用贿赂、央人情,要挂名在总兵军前效用,以图出身,却非实有奇谋妙计,敢于破贼者。桑总兵虽然收了,却看得甚轻。今日忽见花天荷来报名,报名帖上写的是“奉诏至军前效用献策,浙江生员花栋禀见”,此外并不见有荐书,又不见有礼物,心下暗惊道:“此人莫非是个真才!”

  因于次日升帐,即开辕门,传呼花栋进见。花栋到了帐前,先是一跪,双手奉上一个大红的手本,道:“生员花栋禀拜见。”

  左右接了手本,花栋方用属下庭参礼,拜了四拜。拜毕,起立帐下。桑总兵见花栋举止从容,已自改观,再将他细细一看,只见了:

  七尺经纶,自是青年杰士;一身诗礼,犹然白面书生。玉蕴辉山,翩翩儒雅中直透出珠光剑气;文明射斗,落落行藏外别自具骏骨龙精。两眉耸目,蹙一蹙无非三略六韬;只手擎天,指一指便是五花八阵。只论貌,已知为山川灵秀所钟;若问才,何能悉天地阴阳之美。举止端庄,扬正人君子之风;行藏磊落,存豪杰英雄之志。言不轻发,潜窥者无以测其心胸;仪足表威,具瞻者早已领其气象。颜如少妇,可谓今之子房;心实老成,不啻古之诸葛。

  桑总兵看见花天荷生得又儒雅,又英俊,行藏比众不同,不敢轻慢,遂和颜问道:“花生员既奉明诏,不远千里而来,以佐本镇之不逮,定有奇谋异算,破此积贼。今虽识面之初,或不便尽悉其雄才,而破贼大意,或战或抚,试略呈一二何如?”

  花天荷听了,因应声道:“花栋本浙江中书生。原非大才。但当此天下全盛之时,而久容此小丑跳梁,亦是金瓯一缺。又见总戎老大人天威已震,而不自满假,又虚心请妙算于朝廷;而在廷臣工,又休休有容,不嫉不妒,又虚心求贤才于天下。君臣惕劲,真千古一时也。苟有一才一技,谁不感激而思效命?故花栋忘其为河东之白豕,不惜驱驰军前,愿以竭其愚。今承大人不加挥叱,且进而询以破贼大意,或战或抚,诚厚幸也。但思边疆之敌国,或两相构衅,则惟有战而已,必战胜而后安。内境之小民,或饥寒而作乱,则惟有抚而已,必抚宁而始静。若虽属内境,而又实居边疆,如今两广之峒贼,则全靠战不可也,全在抚亦不可也。何也?两广有千峡万峒,若全靠战,岂能尽剿?战儆其一,又赖抚以戒其百。而峒贼性最狡猾奸恶,若全靠抚,岂尽帖然?抚以安其身,又赖战以惕其心。此战抚必至于互用也。虽然,抚易而战难。所谓战难者,非兵不利而将不能,盖地利之险阻不知也。今花栋敢于千里而奔走效命者,窃欲于地利,效一臂也。破贼大意,此其一二。乞大人加察焉。或可或否,谨以待命。”

  桑总兵听了,满心欢喜道:“花贤契高才,只此数语,已窥八九,可谓不负明诏也。”

  因命他坐。左右忙设一座于帐下,请花天荷坐了。

  桑总兵又问道:“本镇数番进剿,每每失利者,正如贤契之所云,地利不知也。贤契若果知地利,则破贼易易耳。但此两广地方,东至南韶,西至柳庆,周遭数千里,山中峒峡也不知其多少,峒峡中积贼也莫可稽查。本镇细考广舆,并诸志书。都不能详载。即访问遗老,也不过但晓得眼前几个峒名耳。至于峒中之径路寨栅,那里得知?贤契既是青年,又远从浙中而来,此地又非熟游,不识缘何得知此中地利?不妨教我。”

  花天荷因打一恭,道:“天下地利,必待熟游而后知,无论青年坐守,不能周知;即白首奔驰,亦恐不能遍及。花栋亦奉异人之指点耳。”

  桑总兵听了,连连点头道:“此言是也,贤契既得异传,则明于地利无怪矣。两广之民何幸也。本当重授,奈贤契初到,方略尚未细陈,且暂署幕府监军,候稍有次第,再行题请。”

  花天荷拜谢了出来,早有监军衙门的职事人役来服侍。一霎时,早轰动了合营。他人犹不在意,那几个同奉旨来效用的,闻知花天荷方一见,便授了幕府监军之职,不知是那里来的这样大分上?大家猜猜疑疑,着人打听。

  过了数日,忽桑总兵又传呼相见。这番相见,愈加优待,先赐坐待茶,茶罢,然后问道:“贤契前日所言地利,可略陈一二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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