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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惊馆梦桃树作良缘(2)


  算计已定,立刻差两个管家,备了一副盛礼,竟到崔家:“请王老爷过舍一叙。”

  王昌年正与宋纯学商议,摸不出头脑,焦氏惟有告求,拜倒在地。昌年厌他,说:“我如今心绪茫茫,也不与你计较,你且放心里头去。”

  昌年无计可思,立在厅上,忽见两个人跪向面前,呈上一副盛礼。昌年问道:“你是谁家来的?”

  那人道:“小的是潘老爹家,奉主人之命,恭贺老爷荣归,并请老爷过去一叙。”

  昌年说:“知道了,礼不必收,少刻当来。”

  吩咐从人:“把名帖回了他的礼,打发潘家的人回去了。”

  对纯学道:“小弟昏闷异常,这里也住不得。适才老潘来请,此人虽则铜臭,待我原是不薄。弟与长兄何不到彼处一坐?”

  纯学道:“承兄带挈,极好的了。”

  随即打轿,两个簇新的进士,抬到潘家。

  潘一百打听来了,远远迎接,接进内厅,各相见过,潘一百躬身谢道:“两位老先生,光临敝处,晚生不胜欣幸。”

  昌年道:“仁兄向时旧交,何得如此称呼,乞仁兄相忌些方好,不要看纱帽太重了。”

  潘一百道:“不敢,请问这一位是何处?”

  昌年道:“这是敝年兄宋礼部,金陵人。”

  潘一百道:“久仰久仰。小弟承命,到不敢客气了,自长兄前岁在舍下别了,到京高捷科第,小弟欠贺,多多得罪,弟想令姨母家不可居住,两位若不弃蓬居,何不把行李搬来,小弟打扫荒园,暂留台驾,不识尊意如何?”

  昌年道:“极感的了。”

  潘一百即差家人,搬送王老爷的行李,吩咐收舍西园,备酒侍候。吃了两道茶,就同到西园竹厅上坐了,登时摆列酒席,极其富盛。三人饮酒,老潘道:“宋老先江南才里,容日正要请教。”

  纯学道:“岂敢。承敝年兄带挈,造扰不当。”

  老潘打一躬道:“简慢之极,托王兄契爱,幸勿见罪。”

  又对昌年道:“小弟有一段衷曲,一来请罪,二来剖白心迹。前岁相遇仁兄时,所言崔小姐事,小弟实出无心,被焦顺哄了,近闻原是仁兄旧姻。但被此冤陷,仁兄在京为何不申救他?”

  昌年道:“小弟正为此在京诸事已经消释,只不知出京已来,又羁留在何处?”

  老潘道:“贵人福分,自然遇合。仁兄且开怀畅饮一杯。”

  昌年疑心未解,也无心吃酒。

  正待换席,忽有一人汗如雨下,来禀昌年。原来是京中专送香雪小姐的人,那人跪告道:“小的承爷差遣,送崔小姐回家,一路小心伏侍,不想来到半路,遇着一只兵马,将行李牲口俱抢散了。小的被他打在草里,爬起来,已失散了,小姐连轿子俱寻不见。小的星夜到京报知,值老爷出京打听已归河南,小的又连夜赶来。到了崔家。说爷在这里,故此来报,小的伏侍不周,罪该万死。”

  昌年道:“这是遇了强盗,也不干你事,你且去。”

  那人出去。

  昌年闻知此信,坐卧不安,就把席散了。老潘整备精洁书房,安慰昌年歇息,自己方进去。昌年对纯学道:“小弟所望小姐,意谓终成合璧,谁知如此冤孽,又遭患害,既然遇了盗贼,岂能自全?今生想不能见面了。”

  昌年说罢不觉掉泪下来。纯学道:“年兄与小姐有此颠沛,无可奈何,只索按定了,且不要慌,睡了这一夜,明日再处。”

  昌年睡到半夜,再睡不着,只得独自起身。窗外月明如练,昌年散步到书房外来,行过花栏,转过竹径,湾湾曲曲,甚是幽雅,只见转到一处短短粉墙,墙内高出一棵大绯桃树,桃花开得十分烂熳,但无从进去。在树底下盘桓一番。昌年倚靠粉墙,想念小姐,恰像痴呆的一般。不期这样天气,一阵骤雨,昌年躲闪不及,被雨点打下桃花片来,落满一身,衣衫都打湿了。少停一刻,雨霁云开,仍旧月色如银。昌年也不顾雨湿,看见落红满地,就将花片捧了两把,捻做一团,在粉墙上面,题诗一首。当然将花汁写成红字,月下照之,其实有趣,诗云:

  庭院萧疏转曲栏,东风无力梦初残。
  胭脂落尽深红色,莫种桃花雨后看。

  昌年诗罢,愈加感慨,呆呆的对了隔墙桃树,只管吟哦这诗。忽听耳边听得墙内有人,娇声赞道:“好诗好诗,如此仙才,何患无良缘而感慨若是?”

  昌年听见想道:“奇怪,这更深夜静,还有人在花下,又是个知音的。我王昌年虽非好色之徒,然听此娇音,益动我暗香之念矣。”

  正当踌躇未决,外边早已鸡唱,又听见里头说道:“郎君贵人,幸勉自爱,倘若有意,明宵仍到这所在来,可以清谈片刻。今夕不及相会了。”

  昌年又立了一刻,寂寂无声,怅然而返,仍旧进书房去了。

  次日起身,潘一百清早伺候,又有许多乡绅来拜望,忙了一日,下午吃酒,直至更余。纯学醉了,竟去先睡。昌年思忆昨宵之事,不明不白。挨至更深,仍寻旧路而来,看那桃花越发妩媚。昌年才立定脚,便一阵清香扑鼻,昌年不觉魂消,果然墙内并不失约,但看短墙上面,桃花之下,影影透出一个美人来。昌年抬头一看,貌似嫦娥,态如西子,手折桃花一枝,赠与昌年道:“妾身潘氏,小字琼姿,家兄勉留台驾,妾恐简亵才郎,故此不惮露行,相期面会。”

  昌年受了花枝,作一个揖道:“既是潘兄令妹,小生何敢轻犯?”

  美人道:“贱妾亦不过慕君才耳,非有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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