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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对面不相逢暗暗传知消息 笑谈来窃听明明说出根由(1)


  词曰:

  好把佳人思忆,对面原来不识。相逢犹似不相逢,到底疑难释。
  窗下笑声喧,听出真消息。失却东床一女郎,快婿双双得。
  ——右调《误佳期》

  话说圣上钦赐云生进士,京师无人不哄然。却原来自水生面圣之后,圣上把二人名字写在御屏上,所以宠眷如此。章太仆回去说知此事,喜得湘夫如得宝珠。

  到了殿试对策,云生殿了第一名状元及第,水生及殿了传胪。天子对那满朝公卿说道:“昔宋祁及第,太后并赐宋郊同作状元。今水卿真是不世之才,而置之翰苑之外,朕心不喜,亦照有宋故事,与云卿同作状头可也。”

  两个遂插金花,饮御酒,游街之日,叙年次,为先后,云生年长一岁在前,水生在后,真正年相若,貌相似,好两个风流状元。单气得白左都、晏吏部没头没绪,两个日夜设谋倾陷,不题。

  且说两个状元入院后,终日逍遥快活,单少个琼楼仙子作伴。云状元对水状元道:“台兄与石霞文之妹有成约,今既麟阁身荣,已好向秦楼跨凤矣!”

  水状元道:“那假云兄自一会之后,从不相见,他既不来,我亦不往,大抵不好见兄面耳。前日承章太仆复考之时秉公,不仅得全台兄功名,又能隐小弟代考之弊,全小弟功名。况甘露之泳,虽错以就错,而推爱于兄,使小弟面圣,以蒙天子眷注。今日兄失进士,而后获钦命之荣,弟非状元,而更有特降之典,此皆章太仆所致也。今兄因石氏之薄情,而竟无一柬致谢太仆,岂非并薄情太仆乎?弟欲同兄一见太仆,以答其用情,何如?”

  云状元道:“此意弟非不知,此德弟非不感,但不欲复见薄情之面耳。今若往谢太仆,必见薄情之石氏矣,此所以中心怏怏,而不得不然也。”

  水状元道:“据弟愚意,吾兄谬矣。石氏既薄情于兄,今拜谢太仆,谅彼亦无面见兄;总有面见兄,恐又无言对兄耳。既无面无言矣,即见亦可,不见亦可,兄何执意耳?”

  云状元被强不过,只得写了名帖,同水状元来谢太仆。接见两相慰谢,太仆道:“二位状元名震九重,玉堂添彩,双凤齐飞,古今罕遇,老夫枯朽之年,叨陪曲水之荣,不胜企羡。”

  二状元道:“晚生辈樗栎之才,遇圣天子不次之宠,兼承老冏伯刻荐之恩,玉堂增愧,曲宴生惭,将来尚祈老冏伯指诲,庶不致南辕而北辙也。”

  说罢就起身告别。太仆一手拉住,道:“请少坐,老夫尚要请教。”

  二状元道:“有何台谕,幸乞明示。”

  太仆道:“有一奇事相问,小婿湘夫与云贤契同讳,而且谱系无殊,宗支不异,使老夫怀疑有日,故敢奉告,乞云贤契一悉其详。”

  云生闻此言,心中触然哑口无言。转是水生代述道:“前日承老冏伯之教,细询云年兄,始知其先侍郎睹青公育麟者止一云年兄也,而云年兄之外无有矣。遭算而外方避祸者,云年兄也,而云年兄之外又无有矣。故前日托身于文总戎者,云年兄也;而实未尝托身于老冏伯,则云年兄必不能有分身之术可知矣!承总戎以令嫒许之者,云年兄也;而实未尝纳璧于老冏伯者,则云年兄,必不能有离魂之术可知也。是今日坦于老冏伯者或别有嗣系,若言云睹青之嗣,必洛阳有两睹青也。所云坦腹于老冏伯者或别有由,而文总戎所托,必吴门有两总戎也。故总戎以令嫒许云年兄,而令坦以云湘夫代云锷颖娶之矣。总戎以云年兄托于老冏伯,而令坦以云湘夫代云锷颖见托矣!此云年兄所以默默不欲言者,而晚生代为细陈若此。”

  太仆听罢,大惊道:“如殿元所说,则小婿是假锷颖,为湘夫无疑了,然则小婿亦必有系,何为暧昧如此?但殿元所云小婿娶文总戎之女,则万无是理矣!老夫巡按江南时,小婿孤身而至,从无娶文小姐之事,即娶了文小姐,今已两年,全不说起,可知是乌有子虚之事了。”

  水状元道:“令坦云兄亦曾与云年兄有交,故此中真假,锷颖兄知之,而令坦亦知之,老冏伯未必知也。至于娶文小姐之事,令坦自知之,锷颖兄闻知之,老冏伯尤未知也。请老冏伯思之。”

  太仆哪里晓得其中缘故,便道:“其中委曲,老夫其实不知。小婿现在,何不一会,以解其疑。”

  便叫人请姑爷出来。

  那两状元讲话时,两个小姐俱于屏后听见,比及太仆说请姑爷,早已有人回报道:“云姑爷说前日曾与老爷有言,两个姓云的不免并做了一个,状元爷认真姓云,姑爷情愿让还云姓,以成就状元爷真正姓云了罢。今日水爷在此,不便相见,亦无面可见;见时亦无言可谈。另日当谢罪请教。”

  说罢,两个状元坚意告别。

  章太仆没奈何听他去了,转来盘问湘夫。湘夫道:“要问文小姐,不消问小婿,只消去问令嫒,小姐倒认得的。”

  太仆忙来问小姐,小姐又道:“我只认得云公子,哪里认得文小姐?要问文小姐,仍去问那云公子罢。”

  章太仆又来问湘夫,湘夫假作怒形道:“前日小婿来投时,只有小婿,何曾有文小姐同来?今日岳父只管盘问,难道叫小婿变做文小姐不成?若是小婿变了文小姐,令嫒小姐少不得另要择人了。罢罢,我明日少不得变了文小姐,则一来云状元有了夫人,岳父又添了两个快婿,岂下两全?若不如此,叫小婿哪里去寻一个文小姐来抵偿?”

  太仆被湘夫一顿发作,哑口无言,竟自出去了。

  湘夫与小姐暗暗好笑,两个又私下算计,乘太仆八朝议事,备起酒筵,将太仆名帖单请云生。云状元不欲赴席,水状元再四强他去,要问那石妹消息真假若何,云状元不得已只得到太仆家来。

  到门时,只见湘夫假称石霞文出来迎接道:“家岳特着小弟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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