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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假名娇客相逢顶替春元 无义相公巧值多言银鹿(2)


  水生抚掌大笑道:“奇了!奇了!敝年兄履历一一与台兄不差,但言文总戎见许令嫒一说一发奇了!敝年兄因总戎当日相许,故鹿宴后即已向吴门发棹,欲践旧盟,功名兄坠,不谓总戎令嫒与兄已谐琴瑟,此事几令小弟不能不作左右袒矣。但敝年兄曾于虎阜栖云庵寄迹书画,此一微有不同耳。”

  湘夫假作大惊道:“这也真奇!虎丘书画者梅再福也,从无云姓之人。即再福,小弟亦曾一晤,为何忽变姓云之人?殊不可解。怪道前日有人以假冒小弟名姓来说,不意就是梅兄。如果是梅兄,到京时,乞兄通问,并挽致意梅兄,文小姐虽从小弟,小弟敢废友谊而爱一女子乎?愿将小姐让还梅兄。”

  一番谎说,连伊人不知那个是真,哪个是假,说道:“文小姐既属台兄,岂有让还之理?即敝友亦必无复约之情。大抵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矣。”

  湘夫道:“花原自在,水尚不流,变无情为有情,正未可知耳。且小弟既以小姐让还,并云姓亦让还了,使梅兄作一真云兄,有何不可?万望一言为感。”

  水生笑而唯唯。说罢,湘夫又道:“小弟闻台兄中馈虚席,此必因淑女之难得耳。小弟有一舍妹,及笄未字,不但窈窕之姿可为君子赋好逑,抑且咏絮之才,可与吉人相唱和,故敢衒玉求售,仰攀秦晋,不识肯俯就否?”

  水生暗想道:“他既是夸有才有貌,如何无媒自献?岂可便相许允。”

  答道:“小弟之所以不曾受室者,诚如台谕所云,淑女难得也。便令妹既才尚班、马,台兄何不与云兄执斧一报文小姐相从之意?”

  湘夫道:“论舍妹之才,诚堪与文小姐相为伯仲,但小弟既以文小姐让与云兄,而舍妹又归之,是一人而挟双美,令台兄一美尚缺,不几致有余不足之憾乎?兄如虑舍妹才不副言,幸有寸笺以为左券。”

  忙将袖中之诗送过水生。水生接来一看,却是梅花一律,只见笺上写道:

  守贞深谷未舒香,为待春风催淡妆。
  斜卧一枝偏照水,逞芳二月尚含章。
  倩云代月还疑雪,借露成冰欲捣霜。
  不识罗浮曾梦否?伊人须惜美人肠。

  水生看到末句,不觉大骇道:“何其巧也!竟将赵师雄故事暗合小弟贱字,可谓奇缘。承台兄不弃,谆谆垂念,小弟何幸,得遇佳人。”

  再将诗细细玩味,道:“奇!奇!小弟亦曾有咏梅之作,今此诗韵脚又同,小弟与令妹有缘,不敢过辞了。但客中愧乏双璧,愿录出前诗以作荆聘,何如?”

  湘夫道:“如此最妙!”

  水生将诗写出,以付湘夫。又谈一会,湘夫告别。

  到家,将诗递与湘兰。湘兰喜动颜色,笑道:“姐姐为妹如此用情,将来以何物谢媒?”

  湘夫笑道:“容小生与松风小厮谈谈心,便是谢媒了。”

  从此二美都有着落,不题。

  再说伊人在寓深自得意。看看春闱已近了,巴巴悬望云生,云生竟不见到,好生焦燥。及至考过两场,方才云生到寓。细叩,方知路病之故,深为叹惜。伊人说起复考面君以及湘夫来候,让还小姐之说,云生深谢伊人代考之情,言及湘夫,大为恼恨也。将石霞文当日订盟,后来病中寄书,与文小姐续月下之联,和病中之句都拿出来与伊人看,道:“天下有这等无耻之徒!始以才相订交,终则见利忘义,又复冒我姓字哄诱章公,真正衣冠中禽兽了,还要见他的面怎么?就是文小姐,既以父命许人,则虽遭颠沛之秋,亦宜有自全之策,奈何不惜名节,复事他人?真正杨花水性,妇人常态毕露矣!只可惜总戎一片美情置之流水,小弟将来情愿终身不娶,不忍负总戎当日之情也。”

  伊人道:“可怪那性石的怎么晓得吾兄始终底里,毫发不差。”

  云生道:“这有何疑?大抵皆此女教之耳!”

  水生又将作伐一事,并梅花诗与云生说知。云生道:“兄得一美,弟失一美,大相径庭。兄得美,必得功名;弟失美,又失功名,复相悬绝。但石妹虽才,不应与这无义汉作郎舅亲也。”

  伊人道:“小弟但取其妹,何逞恤其兄?兄亦不必十分牢骚,文小姐虽失,岂无更有文小姐其人者?而何必拘拘于文小姐耶?”

  云生亦不复答,但浩叹不置而已。

  却说松风在旁闻得伊人说那石霞文冒做主人,又娶了文小姐,并娶章小姐许多说话,霎时气愤不过,一溜烟竟出了门。问着章太仆家,对门上人说道:“洛阳云相公家僮松风要见石相公,烦你报知。”

  那门上人大笑道:“吾家姑爷身边书僮叫做松风,你怎么也冒他的名?况府中并没有什么石相公,你这人说话胡涂,敢是白日撞么?”将松风一把胸膛要打。急得松风乱嚷道:“我是真正云解元书僮松风,倒说我是假冒,冤屈杀人!”

  那人听见“云解元”三字,方才放手。

  恰好白苹出来听见了,忙去报知湘夫。湘夫走到中堂,叫人唤他进去。松风一见,便气冲冲道:“你果是石相公么?你前在虎丘时来望我相公的,为何今日假冒我相公名姓骗那章爷?又夺娶我家相公的文小姐,真正好狠心肠!害得我相公好苦,功名几失。一到苏州,得知这个消息,一病几危,到得进京会场失期,都是你害他的了!方才相公说你衣冠中禽兽,真正骂得不差!就是那秋人趋两番冒我相公姓名,只不过书画射利,不是十分大事,怎如你这等作为!娶了文小姐,自然该将章小姐成就我家相公了,又冒我家相公姓名,骗娶章小姐;既骗娶章小姐,又说将自己妹子陪还我相公,又自己作媒人,许了水相公。一网打尽,使我相公两手脱空,无聊无赖。方才相公说你是无义汉,一些也不差的。我家相公再不来见你这样没情人了!只是我松风听了气不过,跑来代相公说一番,也出出气。松风年纪虽小,这张嘴最直的,不怕相公今日挖了舌,抠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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