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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贤乱政纪略


  王体乾既掌司礼监印,逆贤既窃柄,遂升梁栋、诸栋、史宾、裴升、张文元为秉笔,而杀王太监安,复驱逐原选熹庙张后之刘克敬于凤阳而亦矫旨杀之,摈斥掌东厂之沈荫而畀宋晋,驱逐大臣王纪。满朝荐钟羽亚等词臣,又震孟等建言,刘宗周、王心一等托心腹掌班刘荣结交阁臣沈㴶,导 奴酋武,暗通线索,设立内操,差刘朝、胡良辅、纪用等往山海关送器械,实所以开内镇守之基也。巧留客氏于内,箝制宫壶,先杀光庙之赵选侍,后杀熹庙之裕妃贵人等,如刈草菅,又革成妃李娘娘之封,绝食几死。

  夫以刑余贱品,而专擅无忌,悖逆凶残,如此名之曰:“逆”,不亦宜乎?

  又导引先帝在宫中习放鸟铳。天启元年失记月日,有御前暖阁王进,在先帝前放铳,铳炸,将进左手打得无踪,几危圣驾,改升王进天师庵草场贴场。四年六月十五日午时,南方有五色云起,一段鲜明,良久渐散,灵台占曰:是为景云?此喜色也。又曰:文士入用。七月,六科廊灾。五年二月内,视太学,逆贤、王体乾擅改仪注,凡赐坐大臣不得赐茶,逼先帝速还宫。至五月十八日祭方泽坛回,即幸西苑,本日申时后中宫张娘娘已回宫,客氏同逆贤共在桥北浅水处大舟上饮酒乐甚。

  先帝与体乾名下高永寿、逆贤名下刘思源,皆十七、八岁小珰,在桥北水最深处泛小舟荡漾,上身自刺船,二珰佐之,相顾欢笑,若登仙然。忽风起舟覆,二珰与上俱堕水,船上金大壶酒具尽没。当时两岸惊哗,皆无人色。逆贤、客氏手足无措,逆贤亦自投水,然远不济事。最先奔趋入水救先帝圣驾者,管事谈敬等也。高、刘二竖子皆淹死,后赠升乾清宫管事。

  本年七月十五日,逆贤亲赴大高元殿作法会,瞻礼放河灯追荐之。盖擅权淫纵者逆贤,而秉笔掌印者体乾也。九月,先帝赐忠贤、客氏各金印一颗,方二寸余,四爪,龙钮,玉箸箓文印九字三行,曰钦赐顾命元臣忠贤印,日钦赐奉圣夫人客氏印。每颗金重凡二百两,铸刻者御用监也,篆字者中书也,戗金龙印盒则内官监也。先是万历年间乾清宫、坤宁宫灾,皇后之宝被焚。及四十二年,福藩之国,中宫例有与王妃戒谕一道,须用宝钤识,垂之久远。

  神庙轸念匮乏,命御用监以梨木雕刻代用之,模篆者中书谢稷也。终孝端显皇后世,中宫宝竟未补。是时体乾顿忘之耶?今谀逆贤、乳媪而屑越浪赏,殊可惜焉!又天启六年夏,体乾等奉敕到司大热审,忍悖祖宗钦恤之意,重笞戚臣李承恩五十,以博逆贤一笑,其开廷杖之端。令重打万工部燝、吴御史裕中,毙于杖下皆众耳!众目所共晓者。至于逆贤下之掌家王朝用,系体乾结义契厚同年兄弟,所以逆贤擅政而体乾安,二十四款等疏上而逆贤安。及逆贤事败籍没,其无辜株陷者比比,而朝用复安,无非彼此庇护网漏吞舟,是之谓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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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南乐相公之通内也,实自天启四年十月初一日享太庙迟误,被台省参劾,遂生生逼上阳关路,始与逆贤通焉。凡有书札,皆用阁揭摺子,亲笔行书,外贴南红纸签,题曰:内阁家报,钉封钤曰:魏广微印。送至惜薪司掌家王朝用,朝用仍外加封识画花押,差心复官人赍送逆贤直房,系李朝钦收掌,而李永贞、石元雅、涂文辅念与逆贤听,各命家下官人照将姓名抄小楷折子藏于袖中。

  崔呈秀之通内也,始自呈秀之旧居停许秉彝导引,凡有字帖及《点将录》《同志录》《天鉴录》,俱将原本付朝钦收掌,而永贞、元雅、文辅,亦各命照抄小楷折子藏于袖中,每日早齐付逆贤直房,按名回话,今日升官本内有无折子姓名,参官本内有无札子姓名,面同简举,罔敢异同。’其永贞之札,则累臣所代抄誊者也。是以目击最真,盖传递线索捷如桴鼓。秉彝系元雅掌家内官监管理大工,催攒各省大木者也。朝用以逆贤掌家带御乾清宫管事,凡永贞、元雅、文辅及刘应坤、王朝辅、孙进等,每日见朝即叩头称“老叔其侄”,王永禄亦骤荫至都督同知,则势焰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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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贤奢侈性成,服色僭制,出外戴束发冠,端阳悬珍珠牌穗。而内织染局之掌印齐良臣,及南京内守备杨国瑞等、刘文耀、胡良辅、胡滨等,各代为绣造,或亵衣袄裤而金线蟒龙,或方补戎衣而苍龙头角,较藩王止欠一爪,比御服仅让柘黄。至于按节令应景制造,更从古以来所未有者。而晏然服饰,恬不为异,且性贪饕善饮啖,尤好啖犬肉。秉笔涂文辅、管事刘忠,每自乡间烹来,于乾清宫大殿内以享逆贤,既饱饫,令其众名下手夺口啖,须臾立尽,以为笑乐。说者曰殿内有神明,逆贤了不畏惧,其恣肆傲诞如此。目中知有朝廷乎?逆贤罪罄竹难书,兹聊记其乱政之略若此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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