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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卷二十四

  ◎结交重义气

  国初,张公可与李公仲方、鲜于公伯机同仕于朝,既而张除浙省郎中,李除都事,鲜于除浙东宣经历,胥会于杭,吹甚。李卒于官,张移书鲜于曰:“仲方殁矣,家贫子幼。吾辈若不为之经纪,则孤寡何所依也。吾以一女许配其仲子矣。公以为何如?”

  鲜于闻讣,哀祭成礼,亦以一女许赘其长子,即从善也,后官至绍兴推官。仲子字复初,官至淮官总管。于此可见前辈结交重义气,不以贵贱贫富易其心,诚可敬也。张公官至中书左丞。

  ◎帝廷神兽

  国朝每宴诸王大臣,谓之大聚会。是日,尽出诸兽于万岁山。若虎豹熊象之属,一一列置讫,然后狮子至,身才短小,绝类人家所蓄金毛猱狗。诸兽见之,畏惧俯伏,不敢仰视。气之相压也如此。及各饲以鸡鸭野味之类,诸兽不免以爪按定。用舌去其毛羽,惟狮子则以掌擎而吹之,毛羽纷然脱落,有若洗者。此其所以异于诸兽也。古云狮子吼,盖不易于吼,一吼则百兽为之辟易也。

  ◎勾阑压

  至元壬寅夏,松江府前勾栏邻居顾百一者,一夕,梦摄入城隍庙中,同被摄者约四十余人,一皆责状画字。时有沈氏子,以搏银为业,亦梦与顾同,郁郁不乐,家人无以纡之。劝入勾栏观排戏,独顾以宵梦匪贞,不敢出门。有女官奴习呕唱,每闻勾栏鼓鸣,则入。

  是日,入未几,棚屋拉然有声。众惊散。既而无恙,复集焉。不移时,棚阽压。顾走入抱其女,不谓女已出矣,遂毙于颠木之下,死者凡四十二人,内有一僧人二道士。独歌儿天生秀全家不损一人。其死者皆碎首折肋,断筋溃髓。亦有被压而幸免者,见衣朱紫人指示其出。不得出者,亦曲为遮护云。

  ◎鹁鸽传书

  颜清甫、曲阜人,颜子四十八代孙。尝卧病,其幼子偶弹得一鹁鸽,归以供膳,于梢翎间得书一缄,书上题云:“家书付男郭禹开拆。”禹乃曲阜县尹郭仲贤也。盖其父自真定寄至者。时仲贤改授远平县尹去,鸽未及知,盘桓寻觅,遂遇害。清甫见之,责其子,便取木匣函鸽,候病稍愈,直抵仲贤官所,献书与鸽,且语其故。

  仲贤戚然曰:“畜此鸽已十七年矣。凡有家书,虽隔数靠里,亦能传致。诚异禽也。”命左右瘗之。以清甫长厚君子,留之累日,商及子弟出处,仲贤告言:“长子国祥颇习儒业。”及仲贤知霍州,召补州史,贡山东廉访奏差升书吏,后官至汉中廉访使。

  ◎待士鄙吝

  嘉兴林叔大(镛)掾江浙行省时,贪墨鄙吝,然颇交接名流,以沽美誉。其于达官显宦,则刲羔杀豕,品馔甚盛。若士夫君子,不过素汤饼而已。一日,延黄大痴作画,名士毕集,而此品复出。扪腹阔步,讥谑交作。叔大赧甚,不敢仰视。遂揖潘子素,求题其画。

  子素即书一绝句云:“阿翁作画如说法,信手拈来种种佳。好水好山涂抹盖,阿婆脸上不曾搽。”大痴笑谓曰:“好水好山,言达官显宦也;阿婆脸不搽,言素面也。”言未已,子素复加一句云:“诸佛菩萨摩诃萨。”俱不解其意,子素曰:“此谢语,即僧家忏悔也。”哄堂大笑而散。叔大数日羞出见客。人之鄙吝,一至于此,亦可怜已。

  ◎陈公子

  陈云峤(柏),泗州人,性豪宕结客。其祖平章,故宋制置,即龙麟洲题琵琶亭以讥之者。凡积金七屋,不数年,散尽。尝为侍仪舍人,馆阁诸老、朝省名公,莫不折辈行与交,咸称之曰公子。其妻,傈大保女也,恃富贵近戚,偶以一言骄之,遂终身不见。尝被命监铸祭器于杭。无锡倪元镇慕其名,来见之,张燕湖山间,罗设甚至,酒终为别,以一帖馈米百石,云峤命从者移置近所,举巨觥,引妓乐驱从者而前,悉分散之。

  顾倪曰:“吾在京时,即熟尔名。云南士之清者,它无与比。其所以章章者,盖以米沽之也。请从今日绝交。”且骂诸尝誉之者。时张伯雨在坐,不胜喧嚣。其豪气类如此。尝雪中骑牛拜米南宫墓诗云:“少年不解事,买骏轻千金。何如小黄犊,踏雪空山深。小小双牧童,吹笛穿松林。醉拜南宫墓,地下有知音。”言世上无知音也。平日喜居钱唐,好古有余,而治才不足。又不乐小官,怒骂宰相,年逾六十,不得志而死。其毕命时。作偈云:“前身本是泗州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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