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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勤王室马腾举义 报父仇曹操兴师(1)


  【或问予曰:天雷击董卓于身后,何不击董卓于生前?击既死之元凶,何不击方兴之从贼?予应之曰:天有天理,亦有天数;待其恶贯既盈,而后假手于人以杀之。是亦气数使然。盖天理之天,不能不听于天数之天也。

  贾诩深沟高垒之谋,亦即李左车劝陈余之策也。陈余不能用李左车之言,车固遇非其人;李傕能用贾诩之言,诩亦事非其主。君子择主而事,可不慎哉?

  马超如此英勇,却于虎牢关前,并不见西凉兵将挺身一战,何也?意者马超此时尚幼,未随父来。又或马腾见袁绍不能用人,袁术不肯发粮,故无战心耶?不然今日讨李、郭者马腾,异日受衣带诏者亦马腾:既已烈烈于后,岂得冥冥于前?

  曹操以荀彧为“吾之子房”,是隐然以高祖自待矣。何至加九钖而始知其有不臣之心乎?文若不于此时疑之,直至后日而始疑之,惜哉,见之不早也!

  曹操杀吕伯奢一家是有意,陶谦害曹嵩一家是无心。曹操迁怒于陶谦,犹可言也;迁怒于徐州百姓则恶矣;至复迁怒于昔日救命之陈宫,则尤恶矣!恶人有言必践言之则必行之。前日杀吕家,是“宁可我负人”;今日欲报仇,是“不可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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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李、郭二贼欲弒献帝。张济、樊稠谏曰:“不可。今日若便杀之,恐众人不服;不如仍旧奉之为主,赚诸侯入关。先去其羽翼,然后杀之,天下可图也。”〔一欲杀、一不杀,总是狂寇算计,与曹操不同。〕

  李、郭二人从其言,按住兵器。帝在楼上,宣谕曰:“王允既诛,军马何故不退?”

  李傕、郭汜曰:“臣等有功王室,未蒙赐爵,故不敢退军。”

  帝曰:“卿欲封何爵?”

  李、郭、张、樊四人各自写职衔献上,勒要如此官品。〔今道士受箓,每自拟职衔以奏天庭,想亦用此法也。〕

  帝只得从之,封李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钺;郭汜为后将军、美阳侯,假节钺,同秉朝政。樊稠为右将军、万年侯;张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领兵屯弘农。其余李蒙、王方等各为校尉。然后谢恩,〔只算自封自,何谢之有?〕领兵出城。又下令追寻董卓尸首,获得些零碎皮骨,以香木雕成形体,安凑停当,大设祭祀,用王者衣衾棺椁,选择吉日,迁葬郿坞。临葬之期,天降大雷雨,平地水深数尺。霹雳震开其棺,尸首提出棺外。〔曹操七十二疑冢,天不一击之,而独击董卓之墓者,盖报其发掘陵寝之恶也。〕

  李傕候晴再葬,是夜又复如是。三次改葬,皆不能葬,零皮碎骨悉为雷火消灭。〔前脐中置灯是人火。今雷火消灭是天火。〕

  天之怒卓。可谓甚矣!

  且说李傕、郭汜既掌大权,残虐百姓。密遣心腹,侍帝左右,观其动静。献帝此时,举动荆棘。朝廷官员,并由二贼升降。因采人望,特宣朱隽入朝,封为太仆,同领朝政。〔董卓召蔡邕,李、郭用朱隽,正是一样意思。〕

  一日,人报西凉太守马腾、并州刺史韩遂二将,引军十余万,杀奔长安来,声言讨贼。原来二将先曾使人入长安,结连侍中马宇、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三人为内应,共谋贼党。三人密奏献帝,封马腾为征西将军、韩遂为镇西将军,各受密诏,并力讨贼。〔此处讨李、郭有密诏,后文讨曹操亦有衣带诏。前后一辙。〕

  当下李傕、郭汜、张济、樊稠闻二军将至,一同商议御敌之策。谋士贾诩曰:“二军远来,只宜深沟高垒,坚守以拒之。不过百日,彼兵粮尽,必将自退,然后引兵追之,二将可擒矣。”〔此即李左车劝陈余之计。〕

  李蒙、王方出曰:“此非好计。愿借精兵万人,立斩马腾、韩遂之头,献于麾下。”

  贾诩曰:“今若即战,必当败绩。”

  李蒙、王方齐声曰:“若吾二人败,情愿斩首;吾若战胜,公亦当输首级与我。”

  诩谓李傕、郭汜曰:“长安西二百里盩厔〔音周质。〕山,其路险峻,可使张、樊两将军屯兵于此,坚壁守之;〔此似善棋者下一闲着,后来却是要着。〕待李蒙、王方自引兵迎敌可也。”

  李傕、郭汜从其言,点一万五千人马与李蒙、王方。二人忻喜而去,离长安二百八十里下寨。西凉兵到,两个引军迎去。西凉军马拦路摆开阵势。马腾、韩遂联辔而出,指李蒙、王方骂曰:“反国之贼!谁去擒之?”

  言未绝,只见一位少年将军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手执长枪,坐骑骏马,从阵中飞出。〔写得声势。〕

  原来那将即马腾之子马超,字孟起,年方十七岁,英勇无敌。王方欺他年幼,跃马迎战。战不到数合,早被马超一枪刺于马下。马超勒马便回。李蒙见王方刺死,一骑马从马超背后赶来。超只做不知。马腾在阵门下大叫:“背后有人追赶!”

  声犹未绝,只见马超已将李蒙擒在马上。〔二人皆败,不出贾诩之料。〕

  原来马超明知李蒙追赶,却故意俄延,等他马近举枪刺来,超将身一闪,李蒙搠个空。两马相并,被马超轻舒猿臂,生擒过去。〔马超乃五虎将之一。此处极写其英勇,正为后文伏线。〕

  军士无主,望风奔逃。马腾、韩遂乘势追杀,大获胜捷,直逼隘口下寨,把李蒙斩首号令。

  李傕、郭汜听知李蒙、王方皆被马超杀了,方信贾诩有先见之明,重用其计,只理会紧守关防,由他搦战,并不出迎。果然西凉军未及两月粮草俱乏,商议回军。恰好长安城中马宇家僮出首家主与刘范、种邵外连马腾、韩遂欲为内应等情,〔后来董承谋讨曹亦被家僮所首,前后又出一辙。〕

  李傕、郭汜大怒,尽收三家老少良贱斩于市,把三颗首级直来门前号令。马腾、韩遂见军粮已尽,〔势不得不去。○起义之兵,却因食尽而沮:前有孙坚,后有韩、马。为之一叹。〕

  内应又泄,〔加一倍要去。〕

  只得拔寨退军。李傕、郭汜令张济引军赶马腾,樊稠引军赶韩遂,西凉军大败。

  马超在后死战,杀退张济。〔毕竟马超猛于韩遂。〕

  樊稠去赶韩遂,看看赶上,相近陈仓,韩遂勒马向樊稠曰:“吾与公乃同乡之人,今日何太无情?”〔国义不足以动之,而但以乡情动之。〕

  樊稠也勒住马答道:“上命不可违。”

  韩遂曰:“吾此来亦为国家耳,公何相逼之甚也?”〔先通乡情,后说国义。〕

  樊稠听罢,拨转马头,收兵回寨,让韩遂去了。不提防李傕之侄李别,见樊稠放走韩遂,回报其叔。李傕大怒,便欲兴兵讨樊稠。贾翊曰:“目今人心未宁,频动干戈,深为不便。不若设一宴请张济、樊稠庆功,就席间擒稠斩之,毫不费力。”〔贾诩为傕谋,每每中窾,惜乎事非其主。〕

  李傕大喜,便设宴请张济、樊稠。二将忻然赴宴。酒半阑,李傕忽然变色曰:“樊稠何故交通韩遂,欲谋造反?”

  稠大惊,未及回言,只见刀斧手拥出,早把樊稠斩首于案下。〔樊稠犹知同乡之情,李傕更不念同事之情。〕

  吓得张济俯伏于地。李傕扶起曰:“樊稠谋反,故尔诛之。公乃吾之心腹,何须惊惧?”

  将樊稠军拨与张济管领。张济自回弘农去了。〔张济此时亦当心变,而终从李傕,非丈夫也。〕

  李傕、郭汜自战败西凉兵,诸侯莫敢谁何。贾诩屡劝抚安百姓,结纳贤豪,自是朝廷微有生意。〔此等举动,比之李儒劝杀百姓,大不相同;惜其党恶,至今受人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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